黄雪颖正在给病人开药,柜台上面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一看话机上面的来电显示,原来是丈夫的手机号码,便没有理睬,继续为病人配药。
“黄医生,先接电话吧,我不急。”张老太太见她为了自己,连电话都顾不上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是我们家那位打来的。他能有什么急事?我过会给他打过去。”
张老太太经常到黄雪颖的诊所看病,所以对黄雪颖家里的情况也比较清楚,听说是她丈夫打来的电话,便不再客气。
张老太太虽然对黄雪颖很有好感,但对她的丈夫安现庄却很看不起。
其实不光是张老太太,所有认识黄雪颖和她丈夫的人,都一样。尊重黄雪颖,而轻视她的丈夫。
人们之所以“重女轻男”,原因只有一个,安现庄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安现庄今年四十六岁,比妻子黄雪颖大两岁。年轻时曾在一个工厂上过班,但因为工厂经营不善,破了产。他也因此失业了。
在那家工厂干了五年多,最后只分得了五千多元打发费。
而她的妻子黄雪颖,从卫校毕业后,靠着熟人关系,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大医院。本来工作很稳定,但九十年代初期的中国,社会上正兴起一股“下海”热。她的妻子不顾家人的反对,辞去了工作,用丈夫所得的五千多元钱起家,在这条小街上租了一个门面,自己开了一个小诊所。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的诊所生意一直很好!
虽然丈夫没有工作,她还要赡养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孩子,家里负担较重,但她们家的日子还是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
如今,她家不但买了一套建筑面积150平米的商品房,而且还将这间门面以及一楼的两间屋子全买了下来(一楼的两间屋子专门用来为病人输液用)!
全家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挣钱,但一个人挣的钱比那些普通双职工家庭,还要多几倍!
这样能干的女人,自然会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而她的丈夫,却恰好相反。刚失业那几年,还有一点想寻出路的念头,但不知是自己确实一无所长,还是家里实际已不靠他挣钱养家,总之,他一直在家里吃软饭。
这碗软饭,一端就是十五年!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既然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妻子黄雪颖挣来的,黄雪颖在家里的地位自然就变得最高。
她要挣钱养家,没空干家务。安现庄本是一个老实人,又自知没有本事,所以只好认命,当起了“家庭妇男”。
每天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辅导女儿功课(只是小学功课。女儿上初中后,他就有心无力了),总之,家里大小事情全是他一个人干。
除了这些外,他还得小心侍候妻子。每天中午和晚饭两顿饭做好后,自己还没吃,就得先给在诊所忙着赚钱的妻子送去。
虽然他干的活其实比妻子还要多,还要累,但在人们眼里,他只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是个没本事的男人。
所以,他只能永远活在人们轻蔑的目光中。脸上永远都是一副老实而自卑的神情。
虽然妻子和女儿都长得有些肥胖,他却永远象个猴子一样,又黑又瘦。
黄雪颖毕竟是他的妻子,知道丈夫其实活得很累,所以对丈夫也很好,但内心深处,她也看不上丈夫。
所以,丈夫的电话,她才不会在意。
丈夫打电话,除了向她请示和汇报一些生活上的小事外,他还能有什么大事情?
但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听起来也烦人。她今天一直很忙,虽然忙是好事,越忙钱越多,但人毕竟不是机器,太忙了,情绪难免就不好,见电话响个不停,她一生气,索兴将话筒拿起,放到了桌子上。
为张老太太配好药后,她又耐心地向病人做了一些必须的说明,方才用计算器算了帐。直到张老太太满意地离去后,她才给丈夫回了电话。
丈夫刚在电话里“喂”了一声,她就生气地说道:“打什么电话?人家忙得要死!你打个不停,在催命吗?!”
“……现在不忙了吧?要是不忙了,最好马上回家一趟。”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人家忙得要死,你以为跟你一样,整天没事,就只会呆在家里看电视吗!”
她听见电话那边丈夫吞口水的声音,也感到自己脾气大了一些,重重吁了口气,语气缓知了一些:“到底有什么事情?”
丈夫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安燕在学校出了一点事。”
“什么?安燕怎么了?!”黄雪颖提高了音量,神色紧张地问道。
“她把六班的一个女同学打了,老师让她回家来,说要听候学校处理……”
黄雪颖吃了一惊,“搞没搞错?我们的女儿会打别人?”
“我刚才问过安燕,她自己也承认了。”
“哦!”顿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打的架?你问了没有?!”
“问了。女儿说:她是帮自己的好朋友温静的忙。因为那个女生骂了温静,所以她们才打了她。”
黄雪颖长吁口气,气稍减了一点。虽然女儿打人不对,但为了帮助自己的朋友,也非一点没有可取之处。顿了一下,才又问道:“那个被打的女同学,没有大问题吧?”
“……可能有点严重,听说那个女生被打后,还自杀了……”
“什么?自杀了!?”黄雪颖大惊失色。
女儿成绩虽然不怎么好,但总体而言,还算听话的孩子,怎么会闯下这么大的祸?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幸好丈夫马上又说道:“你别太着急,那女生听说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还住在康复医院。”叹息一声,又道:“学校叫女儿回来通知家长,让家长下午去学校一趟,跟被打的女同学的家长一起,商量赔偿等问题。”
“哦!……除了打人外,她们是不是还干了什么别的傻事?否则人家怎么会想到要自杀?”
“女儿说没有。”
“女儿!女儿!她说没有就没有吗?!你问过老师没有?!”
“我本来也有点怀疑,总觉得这点小事,也不至于要自杀。所以我也给她们班主任老师打了电话。听班主任老师说:打人的一共是四个女同学,打人的起因,也的确跟安燕说的一样。但除了打了人家外,她们没有做别的出格的事情。老师也向被打的那个女同学寻问了,那个女同学也说她们只打了她,没有做过别的事情。”
黄雪颖摇了摇头,心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都被大人娇生惯养坏了吗?遇见一点小事,就要自杀!”
叹了口气,又问道:“安燕呢?现在哪儿?!”
“在家里。”
“好,我马上回家!”她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关门离去。
从诊所到她家居住的太阳雨小区,步行最多需要20分钟。因为距离短,一般出租车师傅都会找借口拒载。而等公交车,比较费时,所以她只好安步当车,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