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9月,家乡的科学委员会处理了一批器材,两元一套。
这对外公来说是个难得的可以动手实践的机会,他买了一套,没想到就从那时起,他从一个宿舍里看不进书的孩子,走上了腾飞之路。
实验大楼因工作需要不按时关门,那时人员也少,根本没有专职人员管理,一般是组长或者是最后走的人关门。
外公吃了饭就跑到实验楼,摆弄他买的废旧器材。
当时他买的第一套器材是一套收音机,套件齐全,还有线路图和打好安装孔的底座。
外公在学校经过实践和自学,对收音机也略懂一些。
注目一看,尽管那收音机未经调试收不到电台,但也像一台电子设备,这已经让外公兴奋不已。
于是他就反复自己捣腾收音机,弄懂了收音机各种元器件和一些电路原理。
他发现这样动手动脑,大脑劳逸结合,就不再像原来一样学不进去了。
外公禁不住对组长谈起自己的感受。
组长当时还鼓励他,跟他说这样做是对的,因为实践出真知。
于是外公利用工作之余,开始尝试自己调试收音机。
外公使用万用表测电位,研究如何将高频信号转变为中频信号,还去仓库领回一台示波器。
有了万用表和示波器,外公调试起来快捷得多,他用不带磁性的螺丝批,调节电感或电容,最后非常顺利地调试好了。
外公当时的业余时间全在办公大楼,几乎不回宿舍,他就把弄好的收音机放在大楼里,上班时播放一首优美的歌曲,与紧张工作的所有同事一起欣赏。
这让我想到了以前奶奶跟我说的一句话:“你知道为何现在人的离婚率这么高,而我们那代人的离婚率那么低么?因为现在的人东西坏了,就想到换,我们那代的人,东西坏了,首先想到的是修。“
那个时候,电子管仪器很快成了老古董,因为晶体管与集成电路的测量仪表先后相继出现。
外公同样采用“实践出真知”的方法,自学这些新的元件和线路。
在获得了大量基本知识以后,外公又开始采用解剖仪器的学习方法,利用万用电表和示波器,对仪器的正常工作状态进行测量、记录、分析与研究,弄清它的工作原理。
后来,生产和实验车间的大型电器设备以及自动化生产线,外公也用同样的方式进行解剖测量做好记录。
1978年,单位开始建造一栋四层纤研究实验楼,从土建设计开始,外公就要求建一个与车间隔离的配电室。
建造时外公还去现场监督检查,预留电缆孔,建好后,外公自己安装了标准配电柜。
这个配电室,从安装到拆迁,三十年没有出现故障。
1979年,外公所在的研究组申请到了一个国家级项目《桉树制人纤浆粕的研究》。
研究这个项目,需要用到车间里最主要的一台试验设备,压力蒸煮锅。
但是这个设备需要人工眼睛盯着转动的温度计和压力表,费时耗神,而且人工记录很多时候也有误差。
用这样的设备进行试验,需要连续运转实行三班倒,外公他们开展工作一段时间以后,就听到一些杂音,说某某上夜班打瞌睡,记录的数字不真实。
记录数字不真实,这对于这种国家级研究项目的研究结果来说是致命的,因为最后所有的结论都来源于基础数据。
于是外公决定自己改良设备,排出人工因素,一定要想方设法弄一个自动恒温、自动记录的控制系统。
很多人都劝外公不要冒险,因为万一改良不成功,会拖长研究实践,影响实验进度。
如果过了国家要求的截至日期,外公就难逃其咎了。
但外公经过考虑,觉得还是应该解决问题,最坏的结果就是延时提交报告,但是延时提交一个正确的报告,总比按时提交一个错误的报告强得多。
于是外公跟领导提出了这个建议,也意外获得了批准。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外公成功的改良了试验设备,也按期完成了项目,这其中涉及的专业细节很庞杂,上雪就不详细一一说明了。
八十年代中期,国家开始允许人才流动,很多一线城市来的人都立刻回到了原来的城市,外公单位的同事迅速减少。
机修车间只剩下外公和另外两个人,外公挂名室主任,但不论人员如何变动,外公的工作性质始终没有变。
外公说他们制作的产品,一切为用户着想。
例如,他们的说明书非常详细准确,原理图、元器件布置图也一应俱全。
特别是对可能出现的故障,从现象、故障点到如何排除,外公都以表格的形式提供了详细的资料。
外公所进行生产的有毛织品车间、助剂车间、树脂车间以及塑料制品车间。
除了生产,外公他们完成的科研项目上百个。
当然外公说单位有很多很多优秀的同事,他们都是这些科研项目的主力,为国家做出了很多贡献,而自己仅仅只是一个配角。
外公是一个配角,不过,每一间车间里,都有他的身影;
每一个项目的实验场地,都有他的足迹;
每一台生产设备,仪器仪表,都有他的手迹;
外公是一个配角,一个只要能为国家科研生产正常运转提供条件,就很满足的配角。
当然外公也有遗憾,他遗憾于自己没有直接为社会创造多少财富。
外公也有不足,他说自己在工作的安排组织上做的不够好,但惭愧的是,领导把荣誉首先给了他。
1978年,国家解放以来破天荒的评职称,全单位仅有的一个工程师职称指标,落在了外公身上。
外公想,这是所有领导对他的偏爱,这也是一个幸运,或许是那个幸运之神记忆力很好,几十年来,依然记得外公。
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岁月里,后来又评上高级工程师职称的外公,深刻明白,职称越高,责任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