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那里说话,一旁的翠花也支棱着耳朵在听。
听小青说他爹救过凤鸣书院,翠花在一旁暗暗思索道:乖乖,看不出来小青也是个官宦子弟啊,能派兵救凤鸣书院,小青他爹起码也得是个千户吧?难不成还是个卫指挥使?
想到从前对小青的态度,翠花琢磨着要不要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对他好一点?
想到这里,翠花走上前去,想勾搭小青的肩膀,却被小青一晃身躲过。
翠花尴尬笑了笑,对小青道:“小青,看不出来啊,你爹还是个千户?”
“你爹才是千户!”小青没好气道:“你全家都是千户!”
“总不能是个卫指挥使吧?”翠花故作震惊道。
小青懒得搭理他。
见小青不理自己,翠花却毫不在乎。他自幼饱受杨素的精神“摧残”,要是连这点脸皮都没有的话,他崔公子如何在凤鸣山扬名立万?
于是,翠花又凑到小青跟前,继续嬉皮笑脸道:“小青,看你一路管吃管喝的份上,我就勉强认你这个兄弟了!”说完又要去勾小青的肩膀。
毫无悬念,又被小青给躲开了。
翠花又死皮赖脸贴上去,对根本懒得搭理自己的小青极尽谄媚着。然后他趁小青放松戒备,一脚狠狠踹到他的屁股上,咬牙切齿道:“你大爷的,让你昨天夜里朝我嘴里塞里裤!”
小青冲上去,二人又扭打成一团。
等鼻青脸肿的二人停止打斗、追上已经独自进了毕方城的杨素后,才刚消停一会儿的两个家伙又因为一个女人吵了起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小青在毕方城里看到一位身材丰腴的妇人,忍不住多瞅了几眼,越发惊为天人。于是他咂巴着嘴陶醉道:“好大的两团肉哇,这要是把头埋在中间,还不得把人给憋死……”
翠花也望见了那个妇人,一双眼睛也是流连忘返。他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还不忘嘲讽小青道:“这么大一条人了,看娘们还看胸脯,你没断奶吗?你瞧那屁股,扭啊扭的,那才叫一个肥而不腻,你一个没断奶的瓜娃子懂个屁!”
小青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才懂个屁!说的跟你见过多少女人似的!就你个纯阳真仙,还跟本公子说女人,真是太监与人说青楼,话里也没个话儿!”
翠花没听懂小青的“话儿”究竟是个什么“话”,刚想着回敬他几句,却没发觉那妇人其实已经听到了他两人的话。
那妇人千娇百媚地走过来,见两人还在争吵,直接一人赏了一巴掌,恼火道:“你两个小猴子,毛都没长齐呢,学大人耍什么泼皮?”说完她还不解气,反手又一人甩了一巴掌。
两个家伙终于被扇醒,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那位半老徐娘一撩头发,朝着二人的背影笑骂道:“听说话倒像是两位好汉,怎么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小鬼头!”说完,她又朝愣在一旁的杨素瞧了过去。
杨素见到妇人钩子似的目光,脸一红,吓得转身就跑。
妇人望着三个落荒而逃的小猴子,笑得花枝乱颤。
等翠花与小青见杨素也红着一张脸逃过来后,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翠花围着杨素转了一圈,嘿嘿笑道:“我说小满,想不到你这个黑心书生也有怕的时候啊!”
小青与翠花天天吵闹,难得这回站在了同一阵线。他也盯着杨素,神情古怪。
杨素白了二人一眼,上气不接下气道:“此地民风彪悍,不宜久留……”
听到杨素的话,小青与翠花勾肩大笑,像极了传说中的狼与狈。
杨素瞥了二人一眼,古怪道:“你俩不是互相看不对眼吗,怎么这会儿又握手言和了?”
小青嘿嘿一笑,“含情脉脉”望着翠花道:“有吗?我与翠花兄弟可是一见如故志趣相投,什么时候看不对眼了?”
翠花也一唱一和道:“对啊对啊,小满你休要挑拨我与小青的手足之情,小心我跟你绝交!”
杨素转身就走,似乎再多看这两个家伙一眼都嫌硌眼。
二人跟在杨素身后嘿嘿哈哈,传进杨素耳朵里的话叫一个不堪入耳:
“翠花,等咱们回到天南王城,兄弟一定给你找两个大屁股的小娘子,把你给伺候舒坦了!”
“够兄弟!不过不光要屁股大,胸脯也要大!不然上边大下边小,跟个锥子似的,也太不匀称了!”
“好说好说!”
“小青,你不是早就看上我这把匕首了吗?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好匕首就应该配英雄!喏,这把匕首名叫‘八哥’,今儿哥哥高兴,送你了!”
“哇哈哈,果然够仗义!你这兄弟,小青我认定了!”说完小青双手接过翠花的匕首,在手里不停把玩着,爱不释手。
杨素眼观鼻鼻观心。不听。不问。不说。
出了毕方城后,三人不再走驿道,而是就近选了一条乡间小路,继续朝着三水卫地界行进。
天色渐晚,前方有袅袅炊烟升起,三人望见后,都加快步子朝那个小村庄赶了过去。
杨素他们走进村子,却见村里空无一人。
晚风从空旷的村子里呜咽而过,听着有些吓人。
杨素面色凝重。他走到一处茅屋外,叩响了柴门:“请问屋里有人吗?”
只听屋里悉悉索索,似乎有人在走动,可不知为何,始终都没人出来开门。
翠花走上前去嚷嚷道:“就这破门烂窗的又挡不住人,直接推开闯进去就是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说完翠花就要破门而入。
杨素把翠花拦住,说了句“不得无礼”。
这时,小青发现别的屋里有人躲在窗后面朝他们这里偷瞄,却始终没有人出屋,更觉得这个村子气氛诡异。
三人只好朝村里走了走,又换了一户人家。
杨素一边敲门一边朝里喊道:“请问屋里有人吗?我们是外地的游子,不是歹人。如今天色渐晚,能不能让我们借宿一晚,我们给银钱也行。”
门里又悉悉索索有了声响。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柴门终于露出一道缝隙。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家把脑袋探出来,见领头的杨素温文尔雅相貌堂堂,一副读书人打扮,这才把门打开,声音沙哑道:“进来吧孩子们……”
三人进了屋里。
小青进屋前又朝门外瞥了一眼,他发现整个村子似乎都在盯着他们三人看,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浓。
老人为他们倒了茶水,端过来和善道:“孩子们赶了一天路,口渴了吧,先喝碗水。”
杨素起身道谢。他朝屋内扫了一眼,见屋里潮湿阴暗,除了几个破旧桌椅外,再没有什么家当。
见里屋有两个垂髫稚童正依偎在一起,探着脑袋往外面好奇张望,杨素皱眉道:“老伯,刚才我们进村,为何感觉整个村子都有些压抑?”
听到杨素的话,老人本就凄凉的脸更见愁苦。他叹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道:“三位想必还饿着肚子吧?我去给你们寻些吃食。”
杨素望向小青,见小青同样皱着眉头,心底更是疑惑。
没过多时,老人又端着稀粥野菜过来,对杨素三人道:“村子穷苦,孩子们将就着垫垫肚子吧,等歇完这一宿,明儿一早你们赶紧去奔自己的前程……”
望着满腹心事的老人,杨素一顿饭吃的心事重重。
等吃过饭后,没心没肺的翠花直接找地方睡觉去了。小青见杨素朝里屋走去,也跟了过去。
杨素走到里屋,蹲在两个孩子面前,微笑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其中一个男童比女童胆子大些,歪着脑袋看了看杨素,又瞧了瞧杨素放在门旁的书箱,问他道:“大哥哥,你是读书人吗?”
“你怎么知道?”杨素摸着男童的脑袋,笑着问他道。
“因为我爹就是读书人哇!”男童挺着小胸脯,似乎很是骄傲这件事。
“那你爹呢?”杨素接着问道。
“我爹……我爹死了!”听到杨素问到父亲,男童哇哇就哭。一旁个头稍高一点的女童听到弟弟哭泣,也跟着抽泣了起来。
杨素眉头皱的更紧,刚想问他们的爹怎么死的,听到声音的老人进了屋里。
“二位请随我来。”老人抹了一把眼泪,把杨素与小青领了出来。
“老伯,究竟是为何……”杨素问老人道。
“你们别问这么多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明天天一亮,你们速速离去,走的越远就好,再也不要回这里来!”老人落泪道。
小青终于忍不住道:“老伯,究竟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大楚有淮阴侯,一饭之恩死生不忘。你虽然没有救我们的命,可既然遇见了,我们就不能视而不见。老伯,你再不肯说,我们就去问村里其他人了。”
听到小青的话,老人不住落泪道:“既然你们执意想知道,那就告诉你们罢了……”
说到这里,老人的脸更是凄苦:“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我们村子里愁云惨淡……那是因为……这里刚闹过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