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走!我留下来,一个一个搬,能搬几个是几个,能搬几米是几米,这里离镇子一定不远了,你赶紧去叫人,快去啊。”
这语气,柔和,极其坚持。
“那你肯定跟他们一起死了!”
这时候这人再也控制不住理智,疯狂地吼叫了起来。
“不会的!”
“你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你这是白白送死!”
“不会的!”
“你会被砸死的!这石头又不长眼,如果长眼了,为什么刚才把咱们都堵在里面。”
“不会的!”
连续三声“不会的”让对话戛然而止,宁寂,死一般的宁寂。
而后,不再争执。
转身,去拉身后那些人,把他们都往洞口处拉的更近一些。
这时候,一个完全没了狂躁的幽幽地清冷声音传来。
“那好,那你先出去,我把人推出去,你在外面接着,听你的……”
这人突然语气沉静下来,一抬头。
简英姿感受到了一丝欣喜油然而生,这种欣喜,是迸发于内心的,简英姿觉得那一下的欣喜不是自己,但是瞬间,自己居然也热血沸腾起来,而且,十分想捕捉到那张面孔,到底是什么样子。
除了那个狭窄的洞口,一片昏暗。
简英姿觉得自己穿过了逼仄紧窄的石头通道,这通道长度有一米多,十分费力才能爬出来。
出来的一瞬间,虽然外面天色渐沉,而且原始森林里能见度不高,可是还是觉得见到天日的感觉真好。
简英姿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焦虑和翻腾自心底的欣喜。
这洞口小,而且石头的棱角多,会不会划伤皮肤,会不会勾住衣服……
自己不用力的话,很难穿越过来。
里面那些人,瘫软的身体,通过起来,会非常困难吧。
等了一会儿,洞口出现了动静。
赶紧凑到洞口,伸手去拉扯。
终于,出来了。
简英姿明显感受到,浑身上下猛然地一怔。
顿时僵住了。
出来的人非常费力,挣脱了洞口的束缚,爬到地上,身材高大,所以踉跄起来,低着头,慢慢走过来,攥了简英姿的手。
简英姿觉得猛地被拉扯了一下,顿时感到心里一凉。
“其他人呢?!你……”
“跟我走!”
这语气冷的发寒,刺骨!
简英姿失了惯性地觉得被拉拽着,拖着,一路狂奔,摔了几次,又被胡乱拉扯起来,膝盖上都是伤……
然后思路就混乱了,刚才明显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另一个人的经历,但是,真切的就好像那是自己……
眼下,突然夹杂着自己的各种记忆奔涌起来,一时间找不到了头绪,但是隐隐分辨杂乱无章的思绪。
好像是到了叫“罗查寨”的一个地方。
简英姿仿佛被抽离了魂儿一样,蓦然回过神儿的时候,看到自己真的就是在一个寨子里,刚才是怎么回事?那是谁的记忆呢?逃出来的幸存者吗?简英姿找了一个看上去年轻点儿的寨子阿姨,轻轻走上去打听。
“不好意思,阿姨,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罗查寨。”
苗族的吊脚楼。
这是真的,简英姿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不是刚才那个双手满是伤口和血迹的手。
掌心处只有一条自己划伤的翻裂伤口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不流血。
看来,陇西的时候,自己也是有伤口的,没有流血。
那么,这是一种特殊的现象咯?
简英姿用有限的生物知识宽慰自己。
这应该是医学上一种基因突变。xdw8
人体受到创伤而失血的时候,血管中的血小板迅速黏附于创伤处,并聚集成团,形成较松软的止血栓子进而促进血凝并形成坚实的止血栓子。
这时候,血液就不再流出。
那么,自己是个“硬核血小板”咯!
那引发的外界异动呢?又为什么呢?
刚才的伤口没流血,现在的伤口没愈合,按道理,现在也应该引发震动啊,或者陇西事件的狂风肆虐啊,可是没有啊。
周围安静地就像是森林本来就该有的样子。
……
“那个小简呢?”赵叔看了看大家都在,却没见到简英姿。
“不知道,没注意啊……”所有人看了看周围,摇了摇头。
“这荒郊野外的,她去哪儿了,快找找吧。”
“好,我去找,你们谁报警。”
“我来!这姑娘有意思啊,怎么找到了,自己跑了?真是一个神仙……”
……
廖沈书放下简英姿打过来的电话。
他不敢!
压根儿不敢!
不敢跟简英姿承认自己姓廖。
不!是不敢跟任何外面的人承认,他把自己放在保护套里!
那天拉着东杏子到了罗查寨的时候,寨子的人也刚被地震吓得战战兢兢,东杏子疯狂地央求寨子里的所有人,去救勘察队,寨子民风古朴,虽然也是震后害怕,却跟着浑身是伤口的东杏子立刻赶到了事发地。
但是,到了以后,却看到无数的大石头小石头碎石头。
东杏子疯狂地喊,疯狂地搬,大家也只好跟着她喊,跟着她搬。
一夜一天之后,所有人都丧气地坐在一片震后狼藉石砾之上,别说勘察队了,连一丁点儿人存在的影子都感受不到。
而且,东杏子也发现了,感觉这地形好像都变了。
东杏子嗷嗷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
勘探队里伙伴的家人找了自己二十多年,自己都没敢出去见过,他们的死,跟自己没直接关系,但是自己如果听东杏子的建议,所有人或者一些人是能活的。
廖沈书拜托吴干事时不时在学校留意简英姿,不求大富大贵,健康安全就可以。
又找人在基地盯紧简英姿,大学毕业就分配到部队,或者不等毕业,就分配,分配到大城市去,越繁华越好。
谁知道,简英姿从基地走后,居然没回学校。
这下天塌了。
通过各种渠道,寻找电话记录和身份证落点,终于发现她去了陇西。
陇西,那不是东杏子的故乡么?她去那里干什么?她知道了东杏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是个正常的优秀孩子,难道,她也要变了?
湘西勘探队是廖沈书的心结,也是摆脱不了的痛。
想到那天本来已经被封的结结实实的洞口,被东杏子拼命挖来挖去满手是伤,忽然就又地动山摇地开了个狭窄的口子。
廖沈书后来专门查了记录,那次地震震源浅,但是没有余震。
那么,第二次,难道又是东杏子造成的?!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简英姿去,去了不就知道她目前的状况了吗?东杏子,一直都是自己的“天赐吉祥”,那简英姿呢?
……
离开罗查寨的简英姿的手机一直被无数陌生号码拨打,简英姿知道,那是赵叔,年轻男生,张姨,刘姨,文爷……
还有,那个老朋友……
但是她不敢接,也不想接,她怕刚才脑海里的那幕不是自己主观幻想出来的,而是事实,那些人,那么热切地盼望着逃出生天,可是,似乎是被抛弃了,就让这些人相信自己寻找了二十多年的亲人是瘴气造成的死亡吧,可能心里会好受一些。
简英姿把手机卡扔到了沱江里,这样,那个姓廖还是不姓廖的老朋友,也联系不到自己了。
简英姿有两个手机号,一个是决不能丢的老号,一个是新生入学领的号码,在凤凰古城的时候,新生入学号码就此扔掉了。
从此,部队,学校,就彻底断了。
买了新号,简英姿能记起来的只有靳锋的号码。
“喂”
这一声,熟悉又懒洋洋,仿佛是带着无限的宠溺。
“靳锋”
“叫哥,说了多少次了,都记不住,小妞儿,怎么换手机号啦?买车票没啊?哪天到啊?哥去车站接你。”
“哥,我不回去了,我就跟你说一声,其他人的号码我也记不住,就记得你的。”
“哦,那我很荣幸呀,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发现,有个人,暗恋你很久了……”
“谁呀?”
“我呀。”
简英姿觉得好像吃了一片薯片那么惬意,开怀一笑。
而电话那边儿,肆意的笑声也是满满的幸福。
湘西,不止迷离艳遇和邂逅浪漫的凤凰古城,入夜,轻歌靡曲,一路风尘只想驻足,再不想离开,开个小旅店或者小酒吧,迎来送往,笑看风尘仆仆或满心欢悦的路人。
酒杯里有风景,酒杯里有你。
一饮成醉,一饮成欢,酒里面,倒映出的,是自己。
一闭眼,就到了苗岭的早晨,漫雾缭绕,宛如仙境,寨子里的妹妹看到背包的小帅哥哥,会笑着说,带我走吧,如果你随口说,好啊!妹妹就会回家收拾行李跟着你走!真带走了,千万不要变心呀,无蛊不成寨,苗女喜欢的阿哥变了心,就会下情蛊。
情是心中想,情是心中结,一辈子,能有几份情?
这辈子,这情又给了谁?
湘西的迷情,踏足进去,仿佛进了修仙的禁地,一抬足,就带了仙气而走,造物主是如何造出如此美景。
湘西的美。
闭上眼,其实,你想不出来。
走进去,其实,你也看不够。
人走了,却带不走,徒增一片温婉难舍的回忆。
【凤凰断】至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