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帝的圣旨,并非是特例的写成八股形式,有的时候基本全篇都是白话。
像开国时的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很多圣旨基本就是白话,偶尔加点显示笔墨的成语,润色而已。
这也造成了后世很多皇帝的圣旨,普通一点的,一些私人的基本都偏白话点,其他的不能普通对待的,才需要由内阁的阁臣草拟。
圣旨如此,皇帝的口谕,自然更随便。
而李进忠传的这一道口谕,也是直把张雷得不轻。
本来张就没搞明白,朱由校怎么给了他工部的差事,昨天朱由校告诉他办差时,他就懵逼了,直到推恩圣旨下了后,他也没想通。
后来因为帝后婚宴吃饭,张也不能在这种日子里,问这事情,再加上外人敬酒多,一下子就给忘了,没想到朱由校竟然让他这个理科基本还了老师的家伙去搞科研,真是日了狗了!
另外,朱由校怎么就突然要他送十万两银子进宫里呢?
真奇怪!
“李公公,陛下要的这十万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张疑惑道。
闻言,李进忠憨厚的不自觉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却是怪咱家一直忘了告诉国舅爷您了,皇爷听说国舅爷您用他的名义,索要了阳武侯薛家二十万两银子后,觉得您用他的名义捞钱,得付他一半的钱才行。前几日就让奴婢抽时间私下里给您说的,结果陛下大婚,宫里太忙了,我掌管的惜薪司事情也多,所以一直没得空和国舅爷说,希望国舅爷别见怪。”
当然,别看李进忠憨厚老实的样子,但他话里还是不自觉的隐去了皇帝朱由校知道他勒索二十万两的事情,是他告诉朱由校的。
毕竟这是当着张这个要赔钱的正主的面儿,李进忠又收了张不少银子,自然不好意思把这事说出来了。
不过,李进忠也不是有意这么做的,他也没想到朱由校会突然变这样子,张口就黑了张十万两银子,这杀熟杀得,连他以前在赌场上烂赌时,都没做得这么狠过!
至于说张能否知道这消息是他透露给皇帝,李进忠却是不怕。
毕竟,知道这事情的人并不多,除了李进忠和朱由校,也就只有一个刘时敏知道。
很显然,他不说,张也不敢去问朱由校,而刘时敏身为宦官,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事,张能问得到才怪,李进忠吃定了张只能受这个“无妄之灾”,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事实也的确如此,张听到这消息,根本没怀疑是李进忠说的,直接就以为是朱由校从锦衣卫和东厂那里知道的。
终究,对于大明的这两个特务机构,张可是闻名许久,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想向新帝邀功的人,不怕得罪张这个国舅爷,把事情告诉朱由校。
特别是那日参加搜查赌坊的那些锦衣卫番子,真要干了吃完他张,转手就把他张卖给皇帝的事情,也很正常,毕竟他们总归是皇帝的爪牙不是?
“那李公公,能否回宫代张回禀陛下,张还没有去薛家了,待薛家把钱送来,张必定送入宫里。”张毫不犹豫的回道。
“国舅爷真是识大体的,咱家回宫后,必定会向皇爷说的。”李进忠笑道。
心里面,李进忠是真的想好好给张说话的,权当是他这次间接坑了张后,所做的补偿而已。
他的荣华富贵都是皇帝给的,没朱由校,他张屁都不是,现在朱由校和他要钱,张心里真是乐开花了。
起码,这说明一点,朱由校没拿他当外人,你可见过,哪个皇帝除了抄家以外,会和臣子像朋友一样分赃要钱的?
想想后来魏忠贤怎么获得朱由校信任和重用的,除了够忠心以外,剩下的不就是他能给朱由校捞钱,不择手段的弄钱,维持朝廷经用,边地军费以及各地的赈灾费用。
现在,魏忠贤还没出头了,他张就被朱由校“索财”,直觉告诉张,他以后要发了,只要朱由校给的工部的火器差事干好,以后还是升官发财大大滴?
想想看万历爷那时候,各地给他弄来钱的宦官太监的待遇,张觉得,他做一个只会给皇帝捞钱的外戚,也是很有出路的。
有权,有势,还能有后台保命,背地里还能靠着这些积蓄实力,只要保住张嫣的后位,让她不像真实历史上一样流产,诞下太子,这大明他还不是开了挂一样的鼓捣吗?
想明白这些后,张便又和李进忠打听朱由校对于支持他研究开发火器,到底是想怎么支持的。
毕竟,这口谕里,说是张主持研究开发,要人要钱,朱由校认为合理都会答应,但谁知道朱由校的合理是怎么合理法呢?
就像真实历史上,别看朱由校放权给魏忠贤多,但也是有度的,好多次魏忠贤想要把他的政敌迫害运动扩大,都被发现不对的朱由校这个隐形的裁判,突然现身给强硬叫停了,这就说明朱由校心里也是有尺度的,张必须要摸透皇帝的脉才能下药才行。
“李公公,敢问陛下关于工部和火器,最近可有透露过什么口风没有?”张突然问道。
“这……”李进忠闻言,看了眼屋子周围,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张一见,便知有戏,连忙行礼求道:“公公放心,鄙府内并无闲人,不用多心隔墙有耳。而且我问这件事情,也没有其他意思,主要是为陛下做事,若是领会错了心意,把事情办砸了,不是凭白惹陛下生气不是?因此才有此问,就是想好好把事情办好,让陛下高兴,希望李公公知道什么,不要藏着掖着,张感激不尽!”
“好吧!既然国舅爷这般忠心,大家都是为皇爷做事,那咱家也就说了。”李进忠这才点头,同意道。
“咱家识字不多,那些奏折也没看过,只是在皇爷大婚前,听过几次皇爷念叨关于工部火器研发的事情。”
“好像是皇爷怪罪工部的火器研发很慢,朝廷每年都拨了银子,但比神宗显皇帝那时候,根本没改进多少,而且边地购买工部的火器也越来越少。”李进忠思索道。
“火器研发慢?购买量少?”闻言,张自言自语了两句,若有所思起来。
看来,等帝后大婚的假期一过,正式去工部上任,他该有办事的方向了!
消息到手,张客套了几句,打算再留李进忠喝会儿茶,然后就在府中用膳,以表谢意,反正李进忠有任务出宫,可以偷懒休假。
谁知,这收银子不手软的中年太监,听到张这话,眼神一肃,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咱家在宫里忙得很,能出宫的时间不多,就不打扰国舅爷了,先回宫了。”
“公公这是何意,昨天皇帝皇后都入洞房了,怎么还这么忙?莫非是李公公瞧不上我府里吗?”张闻言,眉毛一挑道。
按理来说大婚都过了,就算帝后婚礼之后还有什么礼仪,但也不该让李进忠这么忙才是?
“国舅爷误会了,皇爷和皇后这几天事情不多,但备不住每件事情,宫内各司都要提前派人去各处收拾,增添些必要的物件不是?”
李进忠解释道:“就比如,今天是皇爷和皇后大婚后的第二天,按礼,今日皇帝和皇后需要穿戴礼服去拜见长辈,陛下生母孝和皇太后不在了,那就只能去神宗显皇帝的刘昭妃处,和光宗贞皇帝的李选侍处,她们的宫殿昨天皇爷和皇后去过了,今天再去的话,就又得加点装扮才行。”
“还有明天是大婚后第三天,按礼,皇爷又要穿冕服,皇后仍穿礼服,再去拜见刘昭妃、李选侍,并且要行八拜大礼;然后婚后第四天,皇爷还需要穿衮冕到华盖殿,接受入宫的亲王拜八次,负责婚礼的官员拜五次,再到奉天殿,由文武官员上贺表,行庆贺大礼;到了婚后第五天,皇爷、皇后要行‘盥馈礼’……前后这些天,各个皇爷要去的地方的设施东西,宫里各司都得检查齐全,每天检查,不断添置,奴婢负责惜薪司,自然也要亲自忙完,检查好了,才敢安心休息。否则,不亲自忙的话,心里不踏实,谁知道底下有没有粗心大意的人,坏了事情,到时候连累奴婢一起受罚不是?”
听着李进忠说完,张才恍然,确实如此,这种皇家规格用度上面的事情,若是出了问题,李进忠这个一司主管,绝对是责无旁贷的,怪不得他不敢偷懒休息!
当然,心里面,张也是不由对李进忠高看几眼,面前这个中年太监,别看老,但确实是够忠心耿耿的!
既然留不住李进忠,张只能亲自送李进忠出府,以表感谢。
期间,张悄悄塞了几锭银子给李进忠,说是喝茶钱,让李进忠最后笑着上了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