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门,马车自然不可再入内,张和李永贞刚下了马车,便看到正在宫门焦急等待的李进忠。
“哎呦喂,国舅爷,皇爷可是等你好久了,赶快随咱家去乾清宫吧!”
李进忠见了二人,也不和二人行礼客套,说了句话,抓着张的手便往宫门内走去。
这倒是令张措手不及,只能跟着李进忠入宫,同时思索到底出了何事,皇帝朱由校竟然直接安排人在宫门等他,连传禀都不需要了。
按理来说,张这等“外人”入宫,得查验身份才行,就是从宫中出而复返的李永贞,也得出示腰牌才能进入。
不过有着李进忠所带的皇帝口谕,值守宫门的禁军兵士,并未阻拦,就放张和李永贞进入宫内。
皇宫很大,张和李永贞跟着李进忠一路急行,直奔乾清宫。
路上,张犹豫了下,还是抽空问了李进忠皇帝召他入宫的原因。
“李公公,不知陛下今日为何要召见我?”张问道。
“还不是国舅爷智谋无双,辽东局势,果如那日国舅爷所言,败坏无比。而袁应泰亦如国舅爷所猜想的那样,中了建奴奸计,丢失辽沈,辽东也随之糜烂,皇爷想快速安稳辽东局势,阻止建奴继续坐大,这才特召国舅爷入宫,准备与国舅爷商讨良策。”
李进忠一边走着,一遍快速说道:“今日,朝廷又得到辽东更确切的消息,自辽阳、沈阳失陷后,建奴老贼努尔哈赤便分兵攻略辽东其余要塞,我大明于辽东所剩兵马,实力不如建奴,节节败退。如今我大明辽东之三河等五十寨及河东古城、草河、新甸、宽甸、镇江、凤凰、海州、盖州、金州等大小七十余城,皆为建奴攻克,辽河以东尽为建奴逆贼所有。”
其话说出,张听后一愣,他没想过,朱由校竟然会来问他这等军政大事。
而跟着二人的李永贞,听了张所言,却是脸色一惊,除了因为第一次听到实力强大的大明,竟然在辽东战败而惊讶外,另外就是对张的军事谋略能力吃惊。
原本李永贞也好奇皇帝为何要急冲冲的见张,毕竟就算张是国舅,但也不至于皇帝要于礼不合的提前见这个妻家亲戚。
他没想到,皇帝这么着急,却是因为张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军事能力,竟然能够预料辽东败局,甚至让皇帝主动相召,询问对策。
那辽东战败,辽阳、沈阳二城被建奴攻陷的消息,其实是李永贞第一次听到。
这却是因为自从曹文诏送信到京师后,皇帝朱由校和一众内阁阁臣,后来决定暂时封锁消息,等后续的战报到京师,再决定是否压着这消息。
毕竟,一来这辽东败局,正好赶上皇帝大婚,时机不好。
二来,辽东那时所得消息,毕竟是才丢了辽阳、沈阳二城,局势到底糜烂成什么样,没有完整的军事消息。
而且辽东败军,虽然实力受损,不如建奴,但也并非不是没有转败为胜,扭转乾坤的机会,他们都认为等到局势尘埃落定,再发文告知朝堂文武群臣和天下百姓,最为妥当。
所以,当曹文诏送战报入宫后,无论是皇帝还是那些内阁阁臣,都期望着拖延一些日子,等待奇迹,故而下了封口令。
除了少数几人知道在,其他人都一无所知,就是那日李进忠带锦衣卫去向张传旨,李进忠即使收了张的一笔巨款,也没敢向张透露辽东的消息。
因此,朝廷高层没传播消息,而辽东距离京师又远,单纯的想靠着入关逃难的百姓传播消息,起码还要再等一些日子才行。
现在,见到张这么有能力,李永贞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一眼张,暗道自己的策略是对的,日后得与这国舅爷多加相处才行。
至于张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军事能力,李永贞也是丝毫没有怀疑,毕竟,皇爷都主动召见张询问良策了,他还需要怀疑张的能力吗?
只是,李永贞不知道,此刻听到皇帝要向他询问的国舅爷,心里面却是在直打鼓,暗道那次牛皮吹得有点大了!
张的心里,现在可真的没什么良策,毕竟,那次他能在朱由校面前大谈辽东局势,是有着知道历史辽东局势走向的外挂的。
可是,现在要他说出安稳辽东局势的策略,一时之间,明显有些难度,毕竟先不说辽东到底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就是辽东的那潭水,也是深得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和建奴勾搭在一起了。
左思右想,张心里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规划,最终还是决定等见了朱由校再说,到时候见招拆招呗,反正大明又不是没有能人的。
远得不说,那被袁应泰替代的前辽东经略熊廷弼,不就是现在最认清辽东形势的人吗?
到时候,直接把熊廷弼推出来做挡箭牌呗,等他提出策略,自己在从中补充一些意见,不就行了吗?
乾清宫内,大明名义上的最高掌权者天启帝朱由校,正在殿内来回踱步,焦急的望着殿外。
“时敏,你也给朕出去看看,怎么张那家伙还没到宫里?朕都等急了!”等的不耐烦了,朱由校又对殿内的一个中年太监喊道。
“皇爷,别着急,越急越沉不住气,急了也容易伤身,辽东的事情,咱们远水解不了近渴,急了也是没用。”那中年太监见皇帝样子,生怕他急出什么毛病,连忙劝道。
“你说得简单,辽东局势败坏至此,朕虽年幼,但身为大明天子,岂能置关外败局不顾,安心坐以待毙呢?”
“按理来说国舅爷也快来了,皇爷再稍坐片刻便是,就算皇爷着急,但也不用多急这一时啊,要知道神宗万历爷坐镇京师指挥三大征时,也没像皇爷这么心急,您是天子,心系天下是应该,但注意好自己的身体,那也是应该的,不需急于这一时的。”中年太监见皇帝朱由校有些动怒,依旧面带微笑的劝道。
“你……哎……”朱由校虽想再说什么,但终是听进去太监的话,叹了口气,走到御榻上坐下。
对于中年太监说他祖父神宗万历帝朱翊钧的话,朱由校没什么怀疑的,毕竟,朱翊钧才驾崩了不到一年,宫内流传的他祖父的故事,朱由校也听过不少。
只是,因为与自己祖父,因为其父光宗泰昌帝朱常洛不受朱翊钧的喜欢,见面的少,朱由校对其中很多故事怀疑。
不过,这中年太监的话却由不得他不信,毕竟对方也是万历帝时内廷中的重要人物,他说的话本身也是一种证明。
这中年太监名叫刘时敏,生于明代万历十二年,乃是南直定远人。
和大多数家境贫寒,才自宫入宫的太监不同,刘时敏家境可不低,其家世袭延庆卫指挥佥事,父亲刘应祺,更是官至辽阳协镇副总兵。
用后世的话来讲,刘时敏是开国将领之后,妥妥的军几代出身,一般人不敢惹得!
至于刘时敏这么大的家世,家族也没犯大罪抄家灭族,竟然会入宫做太监,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
万历二十九年,那时刘时敏十六岁,某日,其因感异梦,而自施宫刑,自愿做太监。
没错,你没听错,这就是一个做了个梦,就敢下决心切了子孙根的家伙!
放在后世,恐怕免不了要被家里人送到精神病院走一遭了!
自施宫刑后,刘时敏旋即被选入皇宫,隶属当时的司礼太监陈矩名下,后入司礼监文书房任职。
文书房虽不属二十四衙门,但在宫中地位举足轻重,大凡升入司礼监的宦官,十有七八都是先经文书房磨练出来。可以说,文书房是晋升宫中大的第一步,性质不亚于外朝的翰林院。
刘时敏能为文书房太监,一是其家世显赫,二便是其博学多才,尤是写得一手好字,可以说他是宫中属于难得的人材。
其历经万历、泰昌二朝后,因为朱由校对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的顾忌,在选择心腹时,刘时敏有着他成为太监的特殊原因,自然被朱由校重用,和李进忠一样,留在身边听用,帮忙处理文书等等。
毕竟,能做了个梦,就觉得要切了子孙根,为皇帝效忠的人,再如何,他对于皇帝的忠心肯定是值得肯定的,这正是刚刚登基不久的朱由校,所需要的亲信人选。
而刘时敏作为万历朝的老人,又是令朱由校放心的忠心耿耿的人,他说的关于万历帝的事情,肯定是真的,不需要朱由校去质疑的。
“时敏,当初神宗显皇帝指挥三大征时,可曾有朕这样手足无措吗?”过了一会儿,朱由校安静下来后,开口问道。
每一个皇帝,都不愿作为其他皇帝的背景板,就是对方是他的祖先也不行,朱由校显然也不愿意成为他祖父武功的背景板。
“自然是有的,没有谁是天生会打仗的!”刘时敏的回答有些出乎朱由校的预料。
“那神宗显皇帝后来是如何应对的?”朱由校问道。
“知人善用,并在后方给足钱粮,给予前方将领有力的支持和信任。”
“哦……”朱由校应了一声,刘时敏的话说得简单,也是事实,但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却并不一定能做的好。
想他祖父神宗万历帝朱翊钧,指挥三大征胜利说得容易,但这其中,包括选兵选将,甚至能顶住朝野压力,动用国库本就不丰厚的钱粮,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这并非是刘时敏话里说得那么容易!
不说怎么顶住朝野的压力,动用国库钱粮,就是这知人善任,选取兵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也不知,朕的能臣良将,所在何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朱由校口中,用他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也就在这时,乾清宫外值守的小太监,跑了进来通禀道:“皇爷,国舅爷来了!”
“快!令其入殿!”
听到张名字,朱由校条件反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