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轻了?
韩克勤闻言一怔,转头看向吴庭礼,希望他来拿主意。
此时吴庭礼也是有些稳不住了,毕竟,张说革除赵如龙、李超等人的惩罚太轻了,这却是把他后面想说的话给堵死了。
本来,早在审问赵如龙之前,从李超等人口中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后,吴庭礼就已经和韩克勤商量好了一个严惩赵如龙、李超等人的范围。
只是,他们没想到他们所想的惩罚,根本不够张的胃口。
原本,他们最初想的重惩是要向朝廷奏禀,革除他们生籍。
前者是在身体上给他们痛苦,而后者却是在心理和精神上给他们痛苦。
毕竟,在大明这个仕途就是读书人拥有的一切的时代,没有了生籍的话,就代表这些监生,不仅不能从国子监毕业后为官,就是他们想通过参加科举来做官,也没有可能,这无疑是对他们一生的重大打击。
可现在,张说这惩罚太轻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得想个更重的惩罚。
否则,肯定过不了张的这一关,毕竟他可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又是当朝的国舅爷,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不知国舅爷意欲如何惩处?”这下子,换吴庭礼来问了。
既然他们不能让张满意,那索性还是让张自己来决定了。
然而,很显然,张本来就拒绝了主动惩处,这次当然也不可能决定了。
“早和你们说了,我不会越俎代庖的,这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决定!”张回道。
“这……”吴庭礼和韩克勤相互看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说到底,现在这事情不在于他们想怎么惩罚,而在于张想怎么惩罚,可是现在张就是不说,他们又能怎么样?
“那国舅爷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具体的思路来定罪处罚?毕竟,您是当事人,身份尊贵,理应能要求我们如何处罚?至于到时候我们如何定罪处罚,那就不关您的事情了。”吴庭礼明显有点觉悟,换了个理由,试探说道。。
既然你不想自己决定,那就让你提个思路不就行了,反正最终决定采纳不采纳张的意见的是他们,也不算张越俎代庖了。
“嗯……这个嘛,还是算了,按理我该避嫌才是。”张又故作为难道。
“不必如此,又不是什么大事。”吴庭礼尴尬笑道,心里面,却是暗骂张无耻。
说不能越俎代庖的是你,现在给你想了理由规避,又说自己要避嫌,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尽想着两全其美的好事了。
“哎……那好吧,谁让我心系陛下,誓死维护皇家威信呢?”张故作为难的勉强答应起来,引得吴庭礼和韩克勤不自然的嘴抽了一下,又不知道心里骂了张多少。
而后,便见张命令屋内的差役,将赵如龙押出去,此时留他在场,明显有些不合时宜。
待赵如龙走后,张这才开口。
“依我看,这革除生籍只是最次的,毕竟,他们心思这般歹毒,必定品性不好,要是让他们入了仕途,必定是朝廷祸害!再者,他们这般折磨皇亲,明显对陛下不敬,罪同犯上大不敬,虽未谋反,但也是大罪,最起码也该再加个流放充军之罚,方能以正皇家威严!”
张目光阴冷,给赵如龙、李超等人扣的帽子,也是戴得高高的,让别人就算想为二人求情,也没办法去摘。
一旁的吴、韩二人,闻言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国子监都多少年没斩监生头颅,流放监生了,以往仗责几十,革除生籍都算是难得一见的大惩罚了,可现在张倒好,直接一出口就是要流放一群人。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张此刻的内心里面,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就是要让其他人知道,敢惹我的人,老子必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这话,外人听了肯定认为张以权势挟私报复了,传了出去不好,所以他没说。
张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国子监的事情都是赵如龙、李超等人设计害他,所以他为了自证清白,以权谋私判案,就算传了出去,就算有人非议,但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损害。
可是,如果在治罪这些人上面,张主动以权胁迫吴庭礼、韩克勤治罪,那明显就有些授人以柄了。
传了出去,倘若被清流科道听了去,各种弹劾奏折一上,再有认证作证,那乐子可就大了。
“国舅爷,这惩罚是否过重了些?您这对陛下大不敬之罪,是否有些欠缺妥当……”
“莫非吴祭酒认为我非皇室之人吗?”
吴庭礼刚想反驳张之言,为赵如龙等人解脱,就被张一句话呛了回去。
“国舅爷说笑了,您为皇后之兄,自然是皇室之人。”吴庭礼连忙解释道。
“既然我为皇室之人,赵如龙等人如此构陷我,自然是对皇室不敬,皇室之主乃是陛下,因此我说他们对陛下不敬,有何不妥呢?”张喝问道。
“这……”吴庭礼哑然无语,却是无法反驳。
他发现,张这话,他不好接。
若是反驳的话,说不得张要说他为臣不忠,是非不分了,连欺辱皇室的人都不重惩,他还做什么官呢?
其实,吴庭礼内心里只是单纯的想让张同意不流放而已,而不是为赵如龙、李超等人求情。
毕竟,他身为国子监祭酒,若是任期内,出了一件多少年没有过的连续数名监生被流放的大案子,吴庭礼这国子监祭酒能不能让天启帝满意,都成问题了。
只是,张明显不会让吴庭礼满意的。
于他而言,这革除赵如龙、李超等人生籍的事情,是肯定要做的的,对于这几个仇人,若是还让他们有做官的资格,除非是张脑子里进水了,才会这么干得。
倘若日后他们在朝中人脉权势已足,报复自己,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种斩草不除根、留有后患的事情,张可不会做的。
至于为何只是流放,而不是砍头,完全是因为张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终究,杀了他们也只是一时之快,若是将他们流放发配边地为役,他们一辈子为人折磨,不死也得脱层皮,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吴祭酒、韩监丞,这事情怎么处置,你们可想好了吗?”张见二人迟迟不说话,加重语气逼问道。
让他说惩罚措施简单,可是说了后,想要不执行瞒混过去,全身而退那就难了。
“国舅爷,此事兹事体大,下官觉得还是要和韩监丞回去后商量下,再作定夺。”吴庭礼咬牙拖着道。
很显然,他可不敢去冒这个险,连续流放国子监多人。
就是一旁的韩克勤,也是明白不能如此,极力劝阻道:“下官也觉得吴祭酒所言有理,此事当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面对张的紧逼,二人一致选择了拖着应对,连续革除监生生籍,对他们影响不会太大,但连续向朝廷上奏,治罪流放监生,那这影响,可就大了,他们不得不慎重。
“二位尊长真执意如此吗?”张脸色一冷道。
“……”吴、韩二人并不回话,沉默以对,但意思明显了。
“哼!”张冷哼一声,暗骂二人不识抬举,不过暂时却拿他们没办法。
说到底,张现在也就是个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而已,能吓吓二人,但真想对付掌握国子监,政治人脉出色的二人,还是差了点火候,这也是二人敢忤逆张的底气。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时,屋外传来一阵“踏、踏、踏”的急促脚步声,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大喊之声。
“报!国子监外有宫里的公公前传旨,要见国舅爷,马上就到这里了!”
话音刚落下,便看到一个国子监差役,跑进了屋子。
看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宫里事情很紧急,那传旨公公不等通报就闯来了,害得这差役只能快跑来报信。
张三人听后,对视一眼,果断放下如何治罪赵如龙、李超等人的事情,去接天使。
天大地大,在这大明朝,皇帝最大,天使来了,肯定第一时间去接。
没过多久,张等人便见到一个中年公公,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竟从这公公身上,看出一丝文士的儒雅之气,真是怪哉!
三人本想与其行礼,没有到那公公直接打断道:“时间紧迫,闲礼就免了。”
说完后,更是直接拿着张,就要离开道:“国舅爷,皇爷在宫里吵着要见您了,宫中的车马就在国子监外,您快和小的入宫吧!”
这话说得张三人一愣,不过那公公可不管三人怎么想,硬拉着张就走。
张一不注意,人就要快被拉到屋外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张借势,只见他对屋内的吴、韩二人道:“吴祭酒、韩监丞,事情你们决定好,等我见过陛下,再来找你们!”
而后,还不等吴庭礼和韩克勤反应过来,张和那公公便已经出了屋子了。
留下吴、韩二人面面相觑,却终究不敢留下张,与他问话。
废话!
皇帝要见的人,他们怎么敢拦?
过了好一会儿,眼中早没了张人影,韩克勤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吴庭礼道:“吴祭酒,赵如龙、李超等人的惩罚,咱们该怎么办?”
“你说呢?”吴庭礼完全没了刚才气势,反问道。
皇帝主动召见张,完全出乎二人意料!
大明传国至今,除了本身就是勋贵大臣的皇亲国戚,还没听说皇帝尚未大婚,就先见皇后家人的事情,这明显有些于礼不合了。
而且,这些人本身身份低微,只有皇后正式册封后,才有高贵身份,能入皇宫。
现在,皇帝都等不到大婚日,提前召张入宫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张在皇帝心中不低,而且极有可能两人认识,否则,皇帝吃饱撑得要提前召见张这个还没见过面的大舅哥不成。
莫非,宫内的传言是真的,张真的早就认识陛下?
而且看这架势,陛下还极其重视张!
一时间,两人心里直打退堂鼓。
“吴……吴祭酒,要不,咱们就按照国舅爷的意思办,好不?”韩克勤试探问道。
吴庭礼闻言,沉思片刻,眼神一凛道:“那就这么办吧,你我现在就上奏朝廷,等国舅爷回来就给他答复!”
“好!”
事情突然出了变化,也由不得二人不改变思路,考虑得罪张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