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这一声低喝,令得张和那伙计,皆是一惊。
循声望去,张便看到一个穿着华贵衣服的少年公子,正端着扇子,悠哉悠哉的看着他们。
很显然,刚才阻止他们的,就是这个少年公子无疑。
“这位公子,不知您有何事见教?”张见来人衣着气度不凡,连忙和他拱手见礼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见你这上好的玉佩,被这恶店家肆意压价,心中有所不平而已。”
来人握着扇子,指着桌子上的玉佩道,他自然便是进入赌坊看热闹的朱由校,刚才那青年伙计故意压低玉佩价值朱由校看不下去,这才出声帮助张。
且说那青年伙计,在看到自己即将让张答应低价押注的好事,竟然被一个年轻公子哥给搅黄了,当下心里就不高兴了。
“你这家伙从哪来的?敢在我们赌坊闹事?想找死吗?”青年伙计拍了拍桌子道。
“住口!”朱由校还没说话,或者说根本不屑理会那伙计,在他旁边,便有一个老者在他旁边,对那青年伙计喝道。
“韩三爷?”青年伙计见到老者,失声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给这位公子赔礼道歉。”被称呼“韩三爷”的人,对着青年伙计喝骂道。
“呃?”青年伙计诧异了会,便连忙向朱由校赔礼道:“适才一时误会,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这位公子海涵,不要和在下这粗鄙之人计较。”
这青年伙计前后变脸之快,令得坐在他对面的张咋舌不已。
不由得,他也对那为他打抱不平的少年公子和那“韩三爷”的身份产生好奇。
无疑,若非是那少年公子和“韩三爷”身份不一般这背景强大的赌坊伙计,绝不会变脸这么快的。
“嗯!”朱由校点点头,而后看着那韩三爷道:“你怎么称呼?”
“回禀公子,称呼不敢当,小人姓韩,因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韩三,公子这般叫我便好。”
“那行!如此的话,这玉佩的事情,我想你们赌坊一定会办好的吧!”
“公子放心,这伙计是新来的,眼力上差了些,不懂规矩。今天赌坊生意火爆,缺了人手,才让他顶替的。刚才的事情,请不要见怪,毕竟年轻人都是急性子,做事情,毛手毛脚的,总出岔子。”
韩三恭敬的向朱由校解释着,而后又对着那青年伙计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这玉佩明显值三百两以上,竟然敢作价一百两抵押,你这不是败坏我们赌坊名声吗?”
“是!是!是小人的错,三爷您别生气了,当心身体!”青年伙计连忙上前,扶着韩三告饶道。
“行了!还不快给这位公子押注,立字据!”韩三看了眼张和桌子上的银两道:“这样吧,算上桌子上的银两,和玉佩一起,一共折价五百两银子,现在就去立字据吧,明白吗?”
“呃……是!小人明白!”青年伙计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眼韩三的眼色,明白意思,这才慌张去立字据。
他们开赌坊的,从来都是死命压价,毕竟把赌客抵押的东西少说点价值,他们拿去卖了才能赚钱,也没见那家赌坊会说公平交易的。
可是,现在这赌坊管事的韩三让他这么做,青年伙计也只能应命。
当然,心里面,这青年伙计也在考虑那刚刚出面打抱不平的贵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否则,韩三又何必卖这个面子给他,而且还这么低声下气的。
毕竟,他们赌坊的背景说在京师这地面上横着走有些夸大了,但旁人想让他们这么忌惮,显然也有些难度的。
之后,青年伙计,当着张和众人的面,立下了两份字据。
接着,那青年伙计自己先在字据上,签了自己名字,并且拿了一盘朱砂,按了拇指印画押。
最后,青年伙计又把两份字据给张签字画押,留了一份给张,另一份他拿走了。
看着到手的纹银五百两,押注张嫣成皇后的字据,说实话,张自己都有些懵,因为就是他自己都没想过能把自己的玉佩,原价抵押出去。
毕竟,物品抵押,在现在这个时候,无论在何地,都没可能折原价抵押的。
否则那些赌坊、当铺还怎么转手卖别人抵押不赎回的东西赚钱呢?
若是抵押的东西突然叫他们看走眼,贬值了,那岂不是要让他们亏了血本吗?
想到此处,张不由得看了眼那见事情处理完,独自一人取了秀女赔率花名册,坐着开会翻阅的公子。
心里面张知道,对方必然是来头不小,否则不会连这家赌坊,都要给这公子面子。
“在下张,见过公子,多谢公子适才施以援手,敢问公子姓名,府上何在?日后在下必登门拜访,以表感谢!”张上前感谢道,毕竟对方帮了他。
“嗯?”朱由校停下手中的花名册,抬头看了眼张道:“萍水相逢,刚才不过是举手之劳,我的名字就不说了。不过,说来你这人也有点儿意思,瞧你也是个读书人,把身上的家当都压一个秀女身上,如此贪恋钱财,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说话时候,朱由校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张的样子,让他想到朝廷里那些家财万贯,良田数千上万亩的所谓有着正人君子之风的道德高官们。
明明富得流油,变相吞了多少国家利益,损公肥私,而他们自己不是大地主就是大商人,却偏偏屡屡劝诫他不能做如收商税、矿税,类似的这些与民争利的事情,只能收田赋维持国库,并且拱垂而治,治理国家都要听他们的,实在令他气愤不已。
有时候,朱由校不由得不明白他的祖父神宗显皇帝朱翊钧,一直重用内宦,对抗外廷的苦衷。
不说其他的政治目的,便是这收税榨取文官地主的钱财一块,与皇权息息相关的宦官,就不会和那些文官一样,为了私利,而枉顾国家利益。
真不知道这所谓的民,到底是谁,若是一昧听他们加重收田赋的话,也不知道民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这个……其实公子言重了,在下不过是真性情而已,何来有辱斯文一说?”张想了一下,转移话题道。
“真性情?”
“对!就是真性情!”
“这从何说起?”
“这位公子,有句话说得好,叫人皆逐利。追逐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乃是人的本性,就是那些嘴上以圣贤为楷模,满口仁义道德,不逐利的君子们,同样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做着追逐利益之事。”
张缓了缓,继续道:“若说有辱斯文,他们这些表里不一的人,才是真正的道德败类。而像我这样的,能将自己喜爱钱财的性情,主动表现出来的人,就是在表现自己的真性情而已。这样说的话,那些道德君子有辱斯文,那我这种真性情的人如何有辱斯文呢?”
朱由校听后,愣愣的看了眼张道:“刚才看你在这押注受诓骗的样子,还以为是个书呆子,没想到竟然如此这般伶牙俐齿,真是没想到……”
接着朱由校摇了摇头,莞尔一笑继续道:“不过,你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明明心里为了一己私利,敢做任何事情,却天天装作正人君子,道德楷模,确实是最大的有辱斯文者。”
很显然,张这话,让即位以来,看够了朝廷一堆文官,只会打嘴炮呱噪,正经做实事的没几个人的朱由校,很是赞同。
“公子谬赞,这不过是在下胡言乱语而已,不值得说道的。”张谦虚回道。
“不不不,胡言什么的无所谓,只要是说得有理,那就绝不是胡言。”朱由校扔了那花名册在桌子上道,眼神里,有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而后对那韩三拱手道:“今日多有打扰,我这便告辞了。”
韩三连忙笑着回礼道:“鄙陋之处,倒是让公子看笑话了,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好!那再见!”说完,朱由校便示意墙边守候的魏忠贤和其他几个锦衣卫,随他一起离开。
看着朱由校出了赌坊,张也打了声招呼,与那青年伙计和韩三爷打了招呼后,拿着字据赶快离开了。
张可是真怕若是那赌坊纯粹是在那无名公子面前装一套,等无名公子走了,又来另一套,直接派人跟着自己来抢字据,那到时候张嫣为皇后,他想要银子可就真的无处说理去了。
因此,见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无名公子离开,张自然也就跟着离开,毕竟以那无名公子的护卫来看,赌坊真要下手,也得掂量掂量些自己的实力。
眼看着张的身影,也和朱由校的身影渐渐消失于眼帘,那适才一直装孙子的韩三这才敢开口说话。
“去,派人跟着那小子,若是可能,把字据给我抢回来。”韩三眼神微眯道:“从来只有我们赌坊赚别人的钱的道理,可没别人赚我们的钱的事情。”
“是,小的这就去。”那青年伙计说完,但并没有立即走,而是试探问道:
“三爷,那个富贵公子哥到底什么来头?我们至于要按照他的吩咐,直接原价抵押那玉佩吗?他哪有这面子?要不要……”
“住口,通知下去,谁都别去招惹他们。以后记得,如果他们再来,一定要格外重视招待。”韩三的语气格外凝重道。
“我们至于这样吗?三爷?咱赌坊何时怕过人,他们就算背景再大,可能有我们的大吗?”
“闭嘴!井底之蛙!”韩三一声冷喝训斥,顿时吓住了青年伙计。
同时,望着已经空落落的大堂门,韩三这才神色不安松了口气道:“那位公子估计是我们背后的那几位,可能都惹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