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顿时安静无比,就像朱由校被张说的脸色一样,没有什么波澜。
“可就算这样,朕原谅他们,日后这种听了流言就胡乱弹劾的臣子,朕不治罪他们,这岂不是会让那些胡乱弹劾的人越来越多,更加嚣张无理会吗?”朱由校明显还不想放弃,找了借口,咬牙坚持说道。
闻言,张回道:“这事情自然是避免不了的,可是不治罪言官,终究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利大于弊?滥用朝廷公器,还有利吗?”朱由校仿佛抓到张话里的漏洞一样,兴奋问道。
“回禀陛下,‘言者无罪’,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不是没有原因的。难道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一个知道有人会利用言路进行挟私报怨的谋私利举动吗?”
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相反,历朝历代的贤明之君都知道,可他们也都没有治罪言路,原因便是即使有言官为了谋私利胡乱弹劾,但还是会有正直的言官敢仗义直言的。而对于陛下来说,只要有那么一些言官,能够尽忠职守,就算言官里面有那些滥用朝廷公器的人,但言路不闭塞,也并不妨碍陛下知道宫外之事。”
“哼……”朱由校听后冷哼一声,坐到他的龙椅上,但是并没有再出言,只是生着一些闷气,显然对于他被张说得哑口无言,很在意。
想想也是,到底是少年的天子,面对张这差不多大的同龄人,自然有着几分争斗心。
刚才和张争执,刚开始是朱由校真的想治罪姚宗文等人,之后,到了朱由校心里已经明白不该治罪言路时,他死撑着也是完全因为面子而已。
张也是瞧出来朱由校变得这么胡搅蛮缠的原因,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待着,等候朱由校吩咐,他可害怕,再往这上面说,会引起朱由校记恨。
终究,对于好面子的少年人而言,犯了错误,其实你提点几次就好了,要是说得多了,整天放在嘴上念叨,那在少年人眼里可就不是提点了,而是故意在他面前揭伤疤的,会让他越来越恨你的,这一点,作为同龄人的张,深有同感。
当然,张不打算深入说,是害怕朱由校和他讨论,直接把这“利大于弊”讨论到当今朝局里去。
毕竟,随着党争以来,虽然言者无罪依旧是“利大于弊”,但言路被各党把持,成为相互倾轧弹劾的工具,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就算如此,终归还是有中立的言官,在言路上保持言官的公正纯洁,让皇帝了解大明的朝廷内忧,而很多事情,他们这些言官的上疏,比东厂、锦衣卫更能让皇帝了解情况,这也是精英知识分子优越的独到之处,只可惜,总有那么一些知识分子,无耻之极。
而随着各党派利用言路争权夺利,愈演愈烈,也就不怪朱由校会反感“言者无罪”了。
就眼下来看,继续实行“言者无罪”,确实非常不利于朝廷体制的发展,但从长远来看,广开言路,却又有利于王朝的未来,这说到底是一把说不清楚的双刃剑。
说来,张说的这些,其实和张内心是不一样的,虽然广开言路是长远的好事,但让言路成为党争工具,这明显不利于王朝体制。
按照张的想法,只有取消风闻密奏,让言官弹劾必须要有证据,不能听风就是雨的弹劾,彻底让党争失去他在言路上的利器最好。
虽说这样的话,也许很多言官听到风闻而不敢上奏,导致朝廷可能只能不知道某些隐藏的罪恶之事,但这总比言路成为政治工具,把朝廷中枢弄得乱糟糟的好。
当然,这些想法张没有说,也不敢说,毕竟,这些想法可是和朱由校的想法相似,说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朱由校会严惩姚宗文等人,这可是张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就眼下而言,姚宗文他们对张有用,特别是他们手里的言路,可以随意弹劾别人。
显然,张现在是非常需要这些言路的,终究若是日后别人在朝廷对付弹劾他,他完全就可以用姚宗文等人的言路还击,自然,张现在还是要保姚宗文等人。
也只有到了张真正在朝堂有绝对话语权时,他才会实行限制言路,彻底把党争利用言路的特殊性,而产生的乱局解决。
“依你的意思,姚宗文等人,朕真的一点儿都不能治罪吗?”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在想那么多事时,朱由校突然问话道。
闻言,张回道:“回禀陛下,此事姚宗文等人有错,陛下按理来说是应该惩罚的。然而,时局特殊,臣以为可罚他们大量俸禄,以示惩罚便可,毕竟,倘若陛下真要严惩他们,把他们彻底踢出言路,那他们原本所在言路上的职位该给谁呢?难道要全部给东林党人吗?”
这一次,张说得一点儿也不委婉,直接点出东林党来刺激着朱由校。
果然,朱由校听到张说的严惩言官,那姚宗文等人的职位可能会被东林党人占据后,这下子,朱由校决定再也不坚持了。
终究,真的要是无所畏惧的,严惩那些的言官,使得他们丢失了官位,并且之后让东林党完全掌握言路,那岂不是真要让东林党在言路上架空他这个皇帝吗?
越想越不对的朱由校,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故而,虽然朱由校依旧讨厌姚宗文等人,但在心里,朱由校还是非常感谢,有他们在,朱由校也就不比担心言路全被东林党掌控了,而有东林党的敌对党派在朝堂的言路,这也能让朱由校不用担心东林党在朝堂完全没有牵制,有利于他平衡朝堂。
心结就此被解开,朱由校到了现在,自然也不会再出尔反尔了,他又和张聊了一会儿,就叮嘱张离开后,记得去坤宁宫看看张嫣,随后便让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