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鬼者,若入轮回,必行幽邪路,行十余里,至一水,广不数尺,流而西南。此俗所谓奈河,其源出地府,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因河上有桥,故名“奈河桥”。桥险窄光滑,有日、夜游神把守。桥下血河里虫蛇满布。
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
行不数里,见一座碧瓦楼台,真个壮丽,但见
飘飘万迭彩霞堆,隐隐千条红雾现。耿耿檐飞怪兽头,辉辉瓦迭鸳鸯片。
门钻几路赤金钉,槛设一横白玉段。窗牖近光放晓烟,帘栊幌亮穿红电。
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
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
唤作阴司总会门,下方阎老森罗殿。
出了梦罗殿是背阴山:
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穷魂时对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传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趱公文。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纷。
过了背阴山,再经过许多衙门便是阴山背后的十八层地狱:
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栓,绳缠索绑,差些赤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无救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再过一金桥,一银桥,来到奈河桥:
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之声不绝。太宗问道:“那座桥是何名色?”判官道:“陛下,那叫做奈河桥。若到阳间,切须传记,那桥下都是些:
奔流浩浩之水,险峻窄窄之路。俨如匹练搭长江,却似火坑浮上界。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赤脚蓬头,出入尽皆作业鬼。桥长数里,阔只三,高有百尺,深却千重。上无扶手栏杆,下有抢人恶怪。枷缠身,打上奈河险路。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苦恼,桠杈树上,挂的是青红黄紫色丝衣;壁斗崖前,蹲的是毁骂公婆淫泼妇。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
……
这里的世界,全部由深红色所覆盖,一座桥边的昏暗色小居之中。
“素瑶,我本就是死人,为何不让我喝下这碗汤?”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双眼昏暗的对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女子说道。
“单,我只是……不想让你忘了我。”
“可是孟婆若不为人喝下奈何汤,你就……”
女子突然捂住男子的嘴,轻轻的摇了摇头。
……
农历初一,鬼门大开。
丰都之中。
只间本应该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却天色昏暗,血月大开。
街道空无一人,畜牲全部停止了乱叫,生怕有什么一样。
地狱空荡荡,妖魔在人间。
昏暗的小巷子,窜出一位奔跑的少年,他使劲咬了咬牙,冲进名为“百草堂”的房门前。
他使劲的敲打着门窗,大声的喊道:“东大夫,东大夫,我母亲昏倒了,请你给她看一看!”
屋内传来有些恐惧的声音:“今日不宜出门,我看你有孝心,劝你一句,赶快回家!”
少年依旧不依不饶,敲打着门窗。
一只白洁的兽按住了他的肩膀,少年身体一僵,今日是鬼节,他曾听老人说过“人的肩膀有两盏灯,若是回头,一座肩膀上的灯就会熄灭。”
少年的表情不断变化,他在心中默默想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喂,你不知道今天是鬼节?”身后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
少年心中一颤,“怎么没听说过鬼会说话?”
“赶紧转过来,我问你话呢!”
随即这人用力的将少年转过来,少年立刻吓得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不睁眼?我不好看吗?”一位女子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道。
少年偷偷的睁开了一丝眼睛,看向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细长的凤眉,一双眼睛如星辰如明月,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娇羞含情,嫩滑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轻盈,脱俗清雅。
少年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透红了脸。
他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是谁?怎么现在跑出来了?”
女子用手指在嘴边一抹,迟疑的说道:“我…我叫田素瑶,我住在这旁边,看到你敲门我就来了。”
“你为什么现在出来呢?”女子在说道现在这个词的时候用力的突出了一下。
“我母亲昏倒了,要赶紧找医生。”少年忽然想起来,有些焦急的说道。
“医生?我就是医生,你母亲在哪,或许我可以去看一看。”
“好!我带你去!”说罢少年拉住女子的手就朝着城外飞奔,完全没有看到女子红透了的小脸。
“你叫什么名字?”
“单单一个字,单(s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