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似在做梦一般。
克兰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梦境真的实现了。
少年流浪了不知道多久了,或许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了。
记忆中他曾经生活在一个不错的地方,高大的房子,整齐的卫兵,还有卧在城堡一侧的高大巨龙。
记忆中他曾经被他的父母在卫兵的簇拥下高高的举起,坐在了那一头巨龙雕像的利爪上。
它...太大了。
那一幕的景象他可以铭记一生。
仰起头,金色的阳光穿透了巨龙展开的巨大翅膀,照耀在了他的眼眸中,黑色的发丝微微后垂,光洁干净的额头泛起一层光亮。
巨龙仰天咆哮的场景深深的烙刻在了他的记忆中。
后来....
不知道怎么了,记忆就仿若有了断层一般,他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从富丽豪华的家中搬离了。
一步从天堂坠入到了深渊。
年幼弱小的克兰沦落到了街头,穿着破烂的衣衫,吃着争抢来的冰冷食物,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回家。
在每一次到了绝望想要放弃的的时候似乎都有神明的意志在帮助着他。
一位路过的好心人。
一场斗殴留下的两败俱伤。
一个失落的钱袋。
绝望中生出了希望。
克兰明白了这是光明女士神明光辉的眷顾,或许是女士看他太过于可怜了,想要帮助他回到父母的身旁。
但是...他找寻不到回家的道路。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去遍了帝都每一座贵族的府邸,但都没有他记忆中家庭的气息。
以至于每一个从他身旁路过的爵士他都会下意识的望上一眼,以确定自己跟他的长相是否有相似的地方。
闹过了很多次的乌龙。
幼年的克兰拉着对方的袖口不断的讲诉着自己的遭遇,痛哭流涕,鼻涕不小心蹭到了爵士的衣袖上被爵士身旁保护的骑士毒打了一顿,扔到了阴暗漆黑的角落中。
更多贪婪人的目光落在了还是孩子的克兰身上。
尖角,哭泣。
在彷徨迷失落寞中渐渐的长大,曾经的不甘心如今全部已经转化为了自我的怀疑。
他怀疑儿时最初的记忆全都是一场梦境。
是一个从小被父母抛弃,在阴暗街角长大孩子的一场美好梦境罢了。
因为现实的太过于冰冷和对于美好的强烈憧憬迷失了自己的神志。
让他忘却自己本就是一个卑贱,肮脏,被人遗弃,被人当作疯狗的命运。
饥饿,困苦,寒冷,欺辱。
懦弱的性格导致了在流浪汉的环境下也倍受欺辱。
互相扶持的戏码只是出现在戏剧台上。
真实的情况是把被他人欺辱蔑视一股脑的发泄在比他更加弱小的同类身上,以此来松解自己的烦闷。
余生之下。
克兰甚至有过好几次轻生的念头,但都在女士光明的注视下阴差阳错的逃过了一劫。
或许....
女神不想很快地见到他。
或许...是自己还在人间有存在的意义。
可是若一切都不是梦境都是现实的话,善良仁慈的女士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回家的路呢?
是还不够虔诚的缘故吗?
克兰跪伏在用破布围遮的小角落内,跪伏在冰冷的石板上,诚恳的祈祷着。
希望光明可以照耀在这个角落。
然后,一双沉重华丽的皮靴踏在了他的眼前。
梦想成为了现实....
来人穿着着华丽的衣衫,佩戴着贵族的标志,并且温柔的告诉了克兰,他可以帮助克兰找到他的家人。
但是,这一切被约定在三天后。
“三天后我会来接你。”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巨大的惊喜瞬间充斥在了这个北地少年的心里,甚至没有丝毫怀疑其中的不合理性。
街头流浪的生活让他有了许多针对同类的警惕。
但明显,贵族并不是他的同类。
这一股警惕面对高贵的‘上等人’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变成了唯唯诺诺,贵族们说的话,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尤其是正命中了他内心最为期待的事情。
那...就是对的!
穿过了阴暗的小巷,一个衣着破烂浑身散发着腐败酸臭气息的少年低着头从黑暗中走到了阳光下。
巷口。
内里与外界就好似两个世界一般。
巷子里的世界就好似帝都这一座光鲜亮丽,大陆最繁华城市的老鼠洞一般,隐藏在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站直了身体,抬起头来。”
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身体微微一颤。
常年的卑微懦弱与被欺凌的经历让他险些没有直接跪伏在地上。
因为童年的悲惨经历。
一如第一次见面,他丝毫不敢抬起头来直视贵族的脸庞。
生怕再会遭受到了一顿毒打扔进了巷子内,度过了刻骨铭心难以忘记的第一个夜晚。
勇气!
克兰告诉了自己,微微咬了咬牙关,鼓足了勇气抬起了头。
黑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一些浑浊不清。
带着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元素。
喜悦,恐惧,彷徨。
有太多的得经历扭曲了他的心灵。
“叔叔...”
克兰艰难地开了口,看着眼前这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瞳孔,身披着一件褐色的呢绒大衣,袖口还有一串闪瞎眼睛的绿色宝石,胸口则是高贵的贵族标志。
目光炯炯。
好似天空中悬挂的太阳。
那般刺眼。
目光闪烁,克兰无法直视这一双充满了威严与自信的目光。
有人说过一个人灵魂的强弱在于他与人对视时内心充斥的精神力量。
太过于悬殊。
克兰不由自主的微微低了低目光,大概只能看到男人胸口的位置上,不敢在与那一双眸子对视。
男人的目光微微收敛,嘴角抹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稍纵即逝。
拍了拍他的肩膀。
“克兰?”
“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虽然可能你很快就要改一个名字了...”
男人微微一笑,拍了拍克兰单薄的肩膀,丝毫没有避讳少年身上难闻的酸臭味。
目光微微一转掠过了一个巷口。
一位带着大檐帽的男子正坐在一张街边摊的椅子上喝着苦涩的茶水。
突然身躯微微一颤。
然后低下了头颅,拉下了帽檐想要遮挡住他的脸颊。
但一只手掌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轻轻一拍。
“啊?”
惊愕的想要回头却只看见了一道寒光快速地从他的勃颈上抹了过去。
踏踏踏
马蹄声轻踏。
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巧路过了此处。
背后之人仿若搀扶着一般,路上的行人没有丝毫异样的察觉,随后马车伴随着二人越过了前方男人的身旁一同消失不见了。
只是那一辈暗绿色的苦涩茶水上染上了一抹猩红。
“我们走吧。”
男人满意的回转过来了头颅。
棕色的卷发随风微微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