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的是小麦吗?”玄夕突然问到。
“啊?好像是吧,可说来也奇怪,这个地方常年不见什么阳光,怎么能有个好的收成。”
玄夕并没有回答,而是往集市走去,她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每路过一家店都要进去看看。南宫袂真没想到还有人能比她还爱逛街,走了一天腿都走没知觉了,以前在山里一个人忙上忙下的也没这么累。
直到天黑,南宫袂是被扶着回到园子的,两人还提了各自买的东西,而玄夕手里的全是还在屋里“嗷嗷待哺”的伊莎黛拉的东西。
晚餐过后,玄夕又独自站在窗前,看着湖边树林隐约有几个身影,原来是白天见到的那几个女人。她们匆匆的走出了树林,一边走还一边整理衣服,这时又有一队女人经过她们走进了树林。南宫袂走过来,很明显她也看见了,惊的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那个不让进的树林里有什么?”玄夕见她这般模样便问。
“不……不知道啊。”心里却想这纪律严明的月隐乡竟也有这等污秽的交易,并且还在师伯的园林内,可她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好装作不知道。
“你们在看什么呀?”这时一颗大脑袋凑过来,伊莎黛拉刚在窗前冒出头就被南宫袂摁下去。
“来妹妹,姐姐给你梳头发。”南宫袂把她拉到一边坐下。
“都晚上了还梳什么头?”伊莎黛拉不解,好奇的目光还是投向窗户。
南宫袂最喜欢给这个小妹妹梳头发,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发色,就像一个玩偶,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看着两个还在闹腾的人,玄夕面色凝重,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床前的一个黑色袋子上。那是她的乾坤袋,由于换了服装携带不便就一直压在枕头底下,倒不是说不安全,其上有自己精神力凝成的绳结,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打开的,只是现在精神力受限制,解开很费劲,于是一些常用的东西就拿出来了。可问题在于,本来袋子是看不见的,现在却能看见袋子的一个角。
“今天这屋子可有其他人来过?”
伊莎黛拉不顾背后玩弄她头发的人,迫不及待的拆开玄夕给她带回来的糕点盒子,先塞一口进嘴里再说:“除了送饭的姐姐来过,都没别人了。”
“你除了吃还能说点别的吗?”南宫袂用手指摁了她脑袋一下,便问玄夕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据伊莎黛拉所说,除了一个每天固定给她们送餐的下人以外,就连蝶梦轩主也没进来过,问她有没有动乾坤袋时也一口否定。
“这么大一座楼台都能隐形遁迹,想要藏一个人还不简单?”
这番话直指这里的女主人蝶。近日,玄夕总能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感觉到有人在监视她们,而能在主人眼皮子底下窥探来客的除了主人还会有谁能如此轻而易举。只是玄夕一直没有惊扰那双游荡在黑夜中的眼,只要没有杀气还是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从今天这挪动过的袋子看来,她是在寻找某样东西。
“呕天呐!”伊莎黛拉惊叫,“蝶姐姐人那么好,怎么会随便拿我们东西呢?”
玄夕瞄了她一眼没说话,在这小姑娘眼里,哪个姐姐哥哥对她不好?有的时候玄夕也搞不清楚,自己和这鬼灵精到底是什么关系,命运不容许她和别人有过多牵扯,也许就只是朝夕相处的室友关系,可在伊莎黛拉心里恐怕早已把她当作亲人看待了。
接下来玄夕所说的,让这两个整天带着度假心情的人不得不开始眉头紧锁。从一到月隐乡的那天起,玄夕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久违的天空并没有解除浊浪之森的压抑感,而似乎是更加沉重。起初她以为是这阴郁的天气造成的,可一路走下来是浑身不自在,在一般人眼里,夜深人静的静叫做静,可在玄夕眼里,敛气凝神才是静,她发现这月隐乡静的可怕!到了开阳的庄园,这种感觉却荡然无存,这里流淌着习武之人应有的气息。可问题就在于,她不相信整整一个乡,都找不到一丝武学之气。
于是她今天出庄园探个究竟,从月隐乡外围的田间开始,在那里观察了一个小时,这里的麦田早已收割完毕,从麦秆的高度和切口的角度来看,一大片农田的收割竟是一人所为。若镰刀的锋利决定切口的平整,那精准的刀法和速度可不是普通农夫靠日积月累熟能生巧能来的;从山上挑柴下来的樵夫,步伐稳健,每个人都是满满一担柴。他们砍柴似乎并没有统一的时间,而是陆续回家,然后拿一些卖到集市。有趣的是大概每十五分钟就会有一个樵夫从山里回来,而他们行走的路线都相差无几,就像巡逻队一样;医馆的大夫总是用右手抓药,因为他有一只难看的左手,乌中带紫,可能是怕病人看着更不舒服,总是遮遮掩掩,也可能,那原本就是一只善于用毒的手;酒家的掌柜接收各国钱币,有的像刀有的像铲,还有一些圆钱,可是找回给顾客的从来没有刀币。听南宫袂讲,这种钱在东北三国好像更流行,似乎是个人喜好,可在玄夕看来,如果用来投掷,刀币却是一种不错的暗器;街上有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坐在墙角静静地看着往来的行人,偶尔向靠近的人乞求点施舍,看他们成天坐着,那裸露在外精壮结实的双腿可一点也没退化,加以训练感觉一跃上房顶都不在话下。
两个女的不得不对玄夕细致入微的观察感到佩服,听她这么一说,这里的确有很多可疑,然而玄夕的分析还在继续。
这个月隐乡可以说该有的人都有了,但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直到晚上玄夕再一次看见在树林进进出出的妇女才找到答案——这么多天还没见过一个孩子。如果先前一切假设成立,月隐乡的新生儿都会在庄园林中某处集中抚养,他们的生母或者奶娘也会按时去照顾。这么做的目的,可能就是培养新一批月隐乡的“乡民”,他们从小接受严格的封闭训练,可以说从记事起,导师就是他们最亲的人,对于各种要求那是绝对服从。
“啊?原来是这样。”南宫袂嘀咕道,“我还以为那里面……”
“你还以为什么啊?”伊莎黛拉疑惑不解,抬头用水润的大眼盯着南宫袂。
对于这个小朋友的问题,她装作没听见,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糖果糕就塞她嘴里,这孩子的嘴是闲不住的。
好一个浊浪月隐,全民皆兵,这表面宁静的乡村,兴许能悄无声息的吞灭一支精良的军队,这韩国背后竟然隐藏了如此可怕的力量。在玄夕看来,能够将修为隐藏让别人误以为自己无害的人一定不简单,然而在庄园外整整一天都没有察觉到一丝流露的武学之气,终于才知道,园内只是学校,真正毕业了的人,早已出去执行各自的任务,高手在民间!
“说到隐藏,可能没人比你那个蝶姐姐藏的好。”玄夕向四周看了看,“想必此刻她正躲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听。”
其实玄夕根本没发现有别人,她只能猜测,不料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息有一丝细微的波动,只要躲起来的人自乱阵脚,她总能察觉。
还没等二女发问,玄夕的身影早已闪出房间,还真有人在偷窥,吓得二女抱在一起,总觉得角落里有双眼睛在看着她们。
来到走廊,空无一人,只有稀疏相隔的两排灯火在湖上随风摇曳。分明能够感觉到她走过去了,当玄夕追过去时,再也探寻不到分毫气息,猛的回头一看,走廊那头背对自己站着一个人,正是蝶。烛火映照在她蓝色长裙上,莹如夏月,幽如冬霜。
她回头看了看玄夕,幽暗中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浅笑,随后朝三人的房间走去。玄夕暗想大事不好,里面还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蝶究竟是想做什么?于是毫不犹豫的冲了去,凭借她引以为傲的速度很快就逼近了蝶,可刚欲伸手去抓她,她又瞬间消失在咫尺之间,只留下一只静静飞舞的深蓝蝴蝶。
坏了,玄夕为自己的急躁感到懊恼,这才分明是中了那个女人的计,刚才那是蝶的幻术,其真正目的是为了让玄夕迷失在这怪异的回廊。这是蝶修行的独特隐术的杰作,在这蝶梦轩里的每个亭台、房间和通往上下的楼梯口,都有特定的到达方式。三座高台三层回廊九个楼梯口,你所见到的对面不一定是对面,换句话说,从一台的底层上楼梯出来有可能真实位置是三台的顶层,从长廊这头走到那头也许依然在原地。其错综复杂的排列让未经训练的人不敢轻易来蝶梦轩,每天安排服务的下人都是牢记了从大门通往三女寝室的走法,正如玄夕和南宫袂出去时走的路。
经过刚才的追逐,玄夕来回穿越了长廊,现在她究竟身在何处已经混乱了,因为蝶只告诉了她们从寝室通往大门和到她居室的路线。推开高台内的一扇门,这并不是她们三人的房间,显然,玄夕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