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还在原处,平板放在上面。
郑果打了个哈欠,心想它可能去了哪里。
这时,一阵悠远而飘渺的声音传来,像是谁在吟唱。
在这妖雾四起的环境中,乍一听有些毛骨悚然。
“大家注意听,那是长猷的叫声。”郑果说道,“长猷是一种两栖动物,感官敏锐,对自然环境的变化尤其敏感,能够感知到很远的地质或气候异常。如果在感知范围内发生了自然灾害,长猷便会对着灾害的方向发出这种声音,准确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你没有开播。”包子提醒道。
郑果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职业病啊职业病。
拍了拍脑门,让自己清醒些。
长猷的吟唱声持续了一分钟左右便停止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紧随其后传来。
郑果走出洞穴,侧耳倾听,辨别出声音的来源在悬崖上面。
转过身,后退几步,循着声音往上面看去。
行者正坐在悬崖边缘,低声啜泣。
该不会是想家了吧,毕竟生活多年,研究所也算是它的一个家。
既然这样,在研究所待着多好,为什么非要上山。
郑果回到山洞,坐在铺盖上,打开一块虚拟屏幕,进入长城基因的官网,搜索“行者”。
立即出来好几页关于“13号实验体”的资料。
从资料上看,它在胚胎时期接受了基因改造。出生的时候,因为脑袋太大,导致了母白貅死亡。出生后就一直留在研究所,到目前为止已经十年了。
它每天的行程很忙碌,一天要参与至少五项实验项目,最后还要接受例行体检。
看来它在研究所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悲惨。
这就有些矛盾了。逃出来应该高兴才对,哭什么。
郑果也没兴趣去揣摩一只白貅的心思。
关闭屏幕躺下,试图重新入睡。
可是那哭声却像是被放大了一般,钻进他的脑袋,在他的颅腔里回响。
郑果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心里越来越烦躁。
它的声线偏尖细,穿透力很强。影响睡眠事小,招来野兽事大。
不能放任它继续哭下去,得想个办法。
郑果起身走出洞穴,从旁边绕了上去。
悬崖上的云雾比起下面稍微淡一些,表面光秃秃的,全是石头。从山石缝里冒出一撮撮杂草,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生机。瑶姬和精卫洒下银辉,照亮了这块空地。
视野倒是不错,如果没有云雾遮挡,应该能眺望到山下的草场。
郑果径直走到它身旁坐下,咳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道:“你听说过熊王的故事吗?”
它也不回答,只是望着山下,自顾自地在哭。
“我讲给你听。”郑果两手向后撑着地面,开始讲故事:“话说这片树林里有一只斑熊王,比一般的斑熊大得多,直立身高接近四米,差不多是你的三倍高吧。它曾经在高山草原地带被白貅群围攻过,所以很讨厌白貅,生平最喜欢的运动就是手撕白貅。它的耳朵很灵敏,能够听到百里之外的声音。而你哭得这么难听,它一定已经注意到了。你虽然不算纯种白貅,但看上去也差不多。一旦被它发现,怕是跑都来不及……”
哭声小了下去。
“……它会用两只比你脑袋还大的熊掌钳制住你,先咬掉脑袋,然后把你撕成两半……”郑果边比划边讲,声情并茂。
“……说不定,它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我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
行者突然默不作声,瞥了他一眼,纵身一跳,一把抓住悬崖上的凸起,随即开始手脚并用,麻利地往下爬去,很快就到了下面,立即奔进山洞里。
郑果呼了口气,两手向后撑着地面,仰视夜空。
在两轮明月的光辉掩映下,星星很少。云层散布在夜空中,轮廓分明,像是一块块污渍。
这时,又一阵吟唱声传来,在悬崖上面听得更加清楚。
……
……
前哨修建起了临时防御工事。警卫人员在其中日夜不停地巡逻,像是在应对一场战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是战争。
谁都看得出来,那群白貅绝对不是随性骚扰,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进攻。
还有比较奇怪的一点,上次参与进攻的白貅接近一百只,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白貅群落里成员的数量。
所以有人怀疑那是好几个群落的联军。
白貅群落联合发动进攻,这可真是前所未闻。
所长暂停了研究项目和一切研究活动,把所有可用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了抗貅大业中,甚至连科研人员也被分配了任务。目的只有一个,撑到救援赶来。
白貅虽然在数量上占优势,但想突破前哨的火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以研究所目前的弹药储备,估计还能抵挡住三次那样的大规模进攻。
不需要打败他们,只要撑到救援赶来……
至于救援到来的确切时间,所长并没有被告知。
“救援马上就到。”这是老顾给他转达的上级消息。
所长很无奈。
现在的形势,用生死存亡这个词一点都不为过,他们却还不能给出个准信。这该死的行政。
其实老顾没有说实话,上头给他传达的消息不是“救援马上就到”,而是“正在商讨中”。
换句话说,有没有救援还不一定。
最后下达的命令,说不定是让前哨的人弃所撤退。
山洪暴发,白貅进攻。
这里毫无疑问已经成了一副烂摊子。
如果烂到一定程度,领导们可能就会选择放弃这里。这叫做控制风险,防止损失面进一步扩大。
对研究所来说,这是最坏的结果。
然而对老顾来说,这还不是。
行者逃走,他面临着失职的指控,一旦指控成立(十有八九会成立,因为无论如何也需要找一个罪人出来,给股东们一个交代),这对他来说会是一个醒目的污点,而这个污点会毁掉他的职业生涯。
唯一的出路,是揪出此事幕后真正的罪人。
他现在可以确定幕后黑手就是观察员莫笙,只是缺少确凿的证据。
所以在应对天灾的同时,他还要暗中调查行者失踪案。
他觉得自己现在随时可能变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