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222:前夕
婚礼事宜经由口头安排之后,仍需具体人员具体操作,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海岛都忙碌了起来,全民参与,共襄盛举。
做主会场之用的海岸已经打扫完毕,前几天晚宴遗留的狼藉收拾妥帖,按照厨娘佳的吩咐,桌椅半圆而置,呈众星拱月,礼台靠海,依托蓝天白云,水光潋滟。金博从储货仓库翻找出两台电锯,分派一批人手,推着板车随同宋酒深入山林,摩拳擦掌准备大兴土木。
其实岛上桌椅完全够用,不过金博觉得场合不同,乱七八糟不太好看,所以执意要新伐树木,由专人赶工制作些长桌。
良辰吉时定在一天后,这还是岛上年纪稍大的人给指的日子,人家热情一片,宋酒这边自然是盛情难却,焦子谦和应豆豆的生辰八字也被要了过去,没等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几幅新写就的喜联便送了过来。负责打扫新房的洛宇忙得焦头烂额,粉刺妹去厨房帮着熬制浆糊,代维拉着浅浅临时去帮洛宇分担压力,吊脚楼内外打扫的一尘不染,楼阁门廊擦洗一新,吱呀吱呀作响的劣质板床扔了出去,曹峥专程拆卸了游艇的一间主卧,宽大软垫床入主吊脚楼卧室,大红缎被铺的整整齐齐。
起初的新鲜劲儿没能持续多久,宋酒这一帮年轻人大汗淋漓,望着热火朝天的劳动现场,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结婚果然不是说着玩儿的,累啊!
“新郎官儿,有啥感受?”忙碌间歇,宋大官人偷懒溜上吊脚楼,揪着新郎官陪他抽烟。
焦子谦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热的,平时邋里邋遢惯了,今天从头到脚换洗一新,杨小萌给他剪了头发,头顶鸟窝总算搬家,换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衬衣西装领带,厨娘佳给他熨的妥妥帖帖,就是皮鞋不太合脚,大了,垫了两层鞋垫儿不算,还在脚后跟塞进去一坨棉花。
焦大官人一个劲儿咧嘴傻笑,穿了一身新,四肢都变得僵硬了,举手投足间满是愣头青特有的傻气,和宋酒聊天也心不在焉,不时回头从门缝中偷瞄试妆的新娘子。
“感受啊,啧啧啧,不知道怎么说。”焦子谦嘿嘿傻乐,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搓搓脸,嘀咕道:“有点儿紧张。”
“紧张个屁啊。”宋酒哈哈大笑,揽着好兄弟的肩膀,安抚道:“不用紧张,这是你大喜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操心,有我们。”
“九哥,谢谢你。”焦子谦今天的情绪显然不太稳定,前一刻还乐呵呵的冒傻气,下一秒眼眶便有些泛红,感性的不得了。
宋酒看在眼里,乐在心中,拍了他一巴掌,亲热道:“傻小子,咱谁跟谁,说这种话。”
“我爹妈能看见的吧。”焦子谦眨巴着眼睛,眼角有喜极而泣的泪花闪烁。
“能。”宋酒心下感慨,拍了拍新郎官肩膀。
“九哥你给我当伴郎吧?”焦子谦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想了想又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上去该抢我风头了。”
“哈哈哈哈,彪了啊你。”宋酒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喜庆的日子总能点燃人们的热情,他也不例外,笑道:“我一残疾人,再说了,你家豆豆眼里只有你。”
“那我到时候应该干啥?要致辞不?”焦子谦眼巴巴看住宋酒,问道:“婚礼不是都有新郎致辞吗?”
“这我可不知道,待会儿你去问茜茜,她是主持人。”宋酒吸了吸鼻子,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瞅,美艳无边的杨小萌探出了脑袋。
“九九,你把新郎官带走。”杨小萌坏笑道。
“嗯?带哪去?”
“正经结婚还得新郎官上门迎娶新娘呢,咱这条件有限,上门就省去了,不过总不能婚礼前新人还凑一起吧?”杨小萌说的头头是道,吩咐道:“小别胜新婚,婚礼之前你俩别见面了,酝酿酝酿感情。”
“这是哪门子规矩?”焦子谦不愿意了,他现在是完全坠入爱河,尽管朝夕相处,却仍不愿分开片刻。
“小萌说的对,走走走。”宋酒也跟着起哄,不由分说扯着焦子谦就跑。
“诶诶诶,等等,我跟豆豆说句话。”焦子谦拗不过这俩闲人,挣扎着想要进门。
“憋着,洞房的时候慢慢说。”杨小萌跟在后边使坏,连推带搡,帮着宋酒把新郎官赶出了吊脚楼。
俩人刚到楼下,迎面碰上系着围裙的洛宇,洛宇忙活了整整一上午,瞧见俩人急忙招手喊住,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探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绒布袋子抛给宋酒,笑道:“差点儿把这个忘了。”
宋酒掂了掂袋子,惊讶道:“哪儿来的?”
“出海之前搜罗的。”洛宇抿嘴一笑,眨眨眼,拎着笤帚跑了上去。
宋酒把袋子递给焦子谦,道:“挑一个吧,剩下的我拿给小萌,让豆豆也自己选一个。”
“啥意思?”焦子谦茫然道。
“新郎新娘互换对戒啊。”
“诶?你和洛宇和好了?”
“……”
……
“快快快,古丽,去喊金博,这里水不够了。”
海岛大厨房,厨娘佳冲着忙碌人群大呼小叫,身边男男女女不少,唯独不见金牌打杂粉刺妹。
“古丽呢?”厨娘佳抹了抹额头汗珠,拉住路过的纹身女茉莉,问道:“看没看到古丽?”
“啊?刚才端着浆糊去吊脚楼了。”茉莉今天也是农妇打扮,海岛捕捞队打来一些海鸟,烫毛开膛的活儿都得她们干,也是忙得腾不开手脚。
“你去找金博,让再给这边弄点水。”厨娘佳擦擦手,眼瞅着灶台铁锅都快熬干了,急的团团乱转。
说曹操,曹操到,厨娘佳话音未落,金博的破锣嗓子便响了起来。
“让让让!开水开水!管烫不管赔啊!”
刀客兼岛主今天客串临时工,两手平端两壶热气腾腾的开水,脚步如飞,横冲直撞。
“这边儿,快加水。”厨娘佳没功夫问他哪里烧得水,急忙指挥临时工干活,这边刚加完水,后边的灶台又嚷嚷着柴火不够了。
“金博,岛上有没有瓜果蔬菜?”厨娘佳派人给那边添柴加火,趁着金博还没跑,急忙揪住他后领拽了回来:“总不能全吃肉吧?”
“吃肉才有劲儿啊!”金博瞪着眼睛,一脸理所当然。
厨娘佳两眼翻白,无奈道:“这是婚宴,又不是大锅饭,有还是没有?”
“有有有,我让方菲给你找。”金博随口敷衍一句,从人群中找到烹炒酱料的方菲,急忙出声吆喝:“菲菲,快来,佳姐喊你!”
方菲闻声抬头,没等张嘴说话,突然耳边一个炸雷,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平地响起,瞬间盖过了鼎沸人声。
男男女女都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皱眉四处张望,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海岸,海岸边的人群正在布置桌椅,和厨房这边一样,也是猝不及防,都捂着耳朵张着嘴,茫然望向那艘快拆成骨架的游艇,脸上都是大写的懵逼。
“操,这他妈是结婚还是打仗?”吴文涛脸色煞白爬上岸,他本来在游艇边上的皮划艇里晒太阳,安保的好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不参与劳动,正享受着海风暖日,旁边游艇却打了鸡血,险些给他耳膜挖个洞。
“失误失误!”船舷的曹峥也被声音震得够呛,堵着耳朵跟钟医生打手势,然而钟医生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嘴巴张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还好浅浅及时回来救场,抬手扯断外接线路,中止了突如其来的噪音污染。
宋酒和新郎官闻声过来看热闹,瞧见吴文涛惊魂未定的模样都笑岔了气,谁能想到,天老大我老二的吴大队长,居然会被噪音给惊吓到。老吴对两人遥遥竖起中指,抱着那挺金博赠予的班用机枪,摇动划桨离开了游艇范围。
“九九,你带着新郎官晃悠什么?”宋瑶爬上甲板,照着钟医生屁股就是一脚,烤制蛋糕的她遭了无妄之灾,魔音灌脑的滋味不好受,这会儿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没地方去啊。”宋酒双手卷成喇叭花,喊道:“婚礼前,新人不是不能在一块儿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瑶闻言失笑,转念一想也觉得蛮有意思,道:“那你俩去小木屋,雨安正准备画像呢。”
“好嘞,你们先忙,需要帮忙喊金博。”宋酒挥挥手,带着焦子谦离开海岸。
正在仓库帮忙打点瓜果蔬菜的金博打了个寒噤,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甩出一串大鼻涕。
“诶哟,搞不好我是感冒了,小叶子,我得歇会儿,剩下的你和菲菲一起弄吧。”金博顺势扶额,一身腱子肉的刀客装起娇弱也是不遑多让。
叶轻眉冷眼相对,呵呵干笑两声,拿好自己那份头也不回。
……
“新娘子呢?”雨安提前让伐木队给她裁出几块细木条,自己DIY了一块儿画板,蒙上白纸,把方菲找来那些乱七八糟的颜料笔杆分门别类,简单调调色,勉强可以作画。
“上妆呢。”宋酒把焦子谦推了进去,自己叼着烟袋在一边儿看热闹。
“不一起画啊?”雨安蒙圈了,本来手绘婚纱照就不太像话,这倒好,还得分开构图?
“必须要凑一块儿吗?”宋酒不懂这个,疑惑道:“那边儿估计还得半天呢,不是琢摸着赶时间嘛。”
“也可以,那我就自动脑补咯。”雨安吐吐舌头,这种画法倒是没什么难度,无非人脸模样修饰一下,至于场景背景,天马行空即可。
焦子谦手足无措,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两手搭在膝盖上,板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雨安扑哧一口笑,乐道:“开心点儿啊。”
“哦哦。”焦子谦老脸一红,咧嘴绽开个笑容。
“对了,金博说仓库还有几挂鞭炮,新郎新娘入场之前先热闹热闹。”雨安把式拿的很稳,手上涂涂抹抹目不斜视,倒还能一心二用和宋酒闲聊。
宋酒闻言一乐,笑道:“鞭炮?好说,想当年哥哥我号称三八红旗点炮手,放炮一流。”
……
入夜,喧闹海岛,灯火通明。
吊脚楼新房接了新线,游艇酒水厅的灯泡全部被曹峥给拆了下来,花花绿绿的彩灯点缀在楼沿门廊,开关一摁,闪耀不停。
浅浅在楼下蹙眉观望,看了一阵,不悦道:“摘了摘了,不好看。”
“咋不好看?”杨小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奇怪道:“多有情调。”
“情调个屁。”浅浅笑骂道:“又不是粉红发廊,有暖光灯就行了,彩灯要来干嘛?接到宴会那里去。”
曹峥和杨小萌老脸一红,收起线盘子撒腿就跑,浅浅一语中的,他俩所谓情趣的参照物,还真是当年霓虹闪烁的夜间场所。
海风徐徐,厨房那边仍然在工作,岛上没有保温柜,许多菜品只能通宵赶制,先做出来,等到明天再加热上桌,菜肴香气随着晚风遁入山林,红树摇曳,皎月生辉,映照着喜气洋洋的岛屿,惬意无边。
应豆豆坐在宽大的婚床上,手心攥着那枚精心挑选的婚戒,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
白天的试妆已经洗去,此刻新娘子素面朝天,长发随意的散落着,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分明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一想到天亮之后就要步入婚姻殿堂,从此将名正言顺为*、为人母,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出一股激荡的心绪。
门边风铃响动,墙壁张贴着手工裁剪的囍字,灯光暖意融融,悄悄温润着即将绽放的蓓蕾。
……
月明月暗,日落日升。
海面平静,浓雾渐起,一根斜长的布料杆,在雾色中若隐若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