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壶坐下后,冷淡回道:“过奖,我们兄弟两个,从北疆大漠深处远来此地,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回报峰主十年之前的一句点化再造之恩。”
房间里出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飘呼呼的,乍起乍落。“烟壶老弟,不是此种真性情,我们也不会特意听从上头安排在此会面。”
烟壶直接道:“旁外之言就少提了,我只想知道,该怎么与你们配合。峰主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至于你们的想法,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
两人明显被烟壶的话语扼住了,来此之前,他们早就听闻来自北疆大漠的漠北双狐烟壶、烟斗,味觉嗅觉独步北疆,盛名大漠万里,性情之怪,更是不好与之打交道。但也没想到会如此难缠,想来他们也是一方峰主的代表,却遇上这种态度。
但他们两人特地躲在北语镖局,也是为了躲避外头全放位各大势力的耳目,若是为了这般小小的言语而冲突,回去如此交代,真是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了。
那缥缈孤零的声音又起,道:“烟壶老哥真是豪爽心性,也罢,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夜已过半,时不我待,主上的大事若毁于我等手上,那真就是该万死难赎了。”
屋外的傅千雪听烟壶继续往下说道:“按照约定,不应该是你来的。”
那声音飘忽的,有点女性柔美的语气说道:“是的,本先约定好,今夜该是姚二当家来此。但承天陵即将开启,挽天盟那帮多管闲事的人,越来越欺人太甚,花铜后山各个寨口的兄弟,最近的日子越发难过,人心也有点散乱了。大当家顾忌大事,暗中与劭峰主和花雕酒一干大佬,互相联络消息,尚且有心无力来处理后山寨里的琐事。为此,姚二当家只得接过大当家的摊子,有此往下,自然轮到在下行此一程了。”
“但要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来这一趟。”漠狐接着言语。
那声音一半柔美一半自傲道:“莫不是漠狐先生不相信我等?”
“如果我不信你等,就不会远到而来,我还没那么多闲情逸致。”
倒挂紧贴房间外面廊道之上廊檐的傅千雪,侧视的余光中,只见桌上的烟壶轻轻一点头。一直站在烟壶身后的烟斗,无声中借助着阴影的掩护,随着漠狐的点头,走到门口,沉默着摘下大漠中前行,用来遮挡风沙的竹篾。
傅千雪见此,呼吸更是几近于无,淡淡散华在风雪飘零中。
对于自己风雪中的神通,傅千雪有着俾睨天下的雄心。
傅千雪彻底放开心神,闭上眼睛,寄附在房间门口的数道雪花上。
从另外一片苍茫洁白的视角里,傅千雪看到门后的烟斗,将摘下的竹帽挂在门栓上。
烟斗的竹帽发出沙沙的潮汐声,宛如大漠之中狂沙漫天前的咆哮序曲。
随后数道沙尘的青烟,从灵器竹帽内飘出,傅千雪顿时失去屋内所有的声音,连画面也消失在沙尘烟气中。
没想到盛名北疆的“天静沙”,传闻当中能隔绝一切神识探视的术法,能在此见到。
若是旁人,或是在其他天气,傅千雪绝对是束手无策,但偏偏在这样风雪夜里,根本拦不住傅千雪的神念。
傅千雪左手一扬,化成九道繁杂的手势,三重合一无上左手衍气诀,顺手使来。
手势之上,雪花的凝结成小雪人,随着傅千雪手势一点,顺风欢快的贴在外门上。
傅千雪无声的笑了,之前屋内的一切景象声音,全都复原了。
只见布置完“天静沙”术法的烟斗,又重新回到了灯光阴影下,戴上另一顶普通的竹帽。
至于屋外的动静,烟斗连推门查看的功夫都欠奉,可想而知,烟壶、烟斗二人,对天静沙术法有着绝对的自信。
苍白的视角下,但见烟壶在桌上一划,顿时从长袖中掉落出一副地图来。地图缓缓展开,花铜小镇的地势,随着地图展开,仿佛有了山川的灵气,一览无遗的出现在屋内四人面前。
傅千雪剑眉一凝:居于地图正中的,却是承天陵的全貌。
到了此刻,屋内的另外两人,悚然正起身来,又高看了漠狐的两眼。
单凭这幅承天陵全貌的地图,傲绝北疆漠北双狐的盛名,果真不简单。
烟壶不顾屋内其他人的惊奇之色,顾自对桌前的人说道:“韦庆枝,昔年名满京师的踏雀剑,只是今日我该称呼你一声韦驸马,还是隐藏花铜山寨十四年之久的五当家。”
韦庆枝已经很久没被人,直面称呼韦驸马这个名号,十多年前名满京师的京城三剑之一,剑名直达宫内的踏雀剑,如今的结果,却沦为一山贼耳。
何其讽刺呼!
就算韦庆枝为了修真大业,更为了承天陵这个梗,放弃了太多。
还有对他一往情深的九公主。
韦庆枝被漠狐说了当年的丑事底细,蓦然心惊,怒急之下,拔尖而出,剑尖爆芒连击五道,一道快似一道。
屋内三人围坐的桌子,顿化为齑粉,但漂浮之上的承天陵地图,一丝褶皱都未起。
这份剑气的掌控力,连傅千雪也暗赞不已,虽然韦庆枝对于剑气的掌控能力,还不如自己。
傅千雪接着往下瞧去,漠狐被韦庆枝用剑指着,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沙尘,淡淡说道:“韦当家踏雀剑的剑息,果然与众不同,不枉我踏出大漠,万里走来。”
韦庆枝收剑而立,刚才的怒气全然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冲怒从没发生过一般,此种按捺脾性的养气功夫,真是让傅千雪大开眼界。
“若是能完成承天陵的任务,烟壶先生再多上两天嘲讽,我踏雀剑也甘之如饴。”
烟壶沉闷笑道:“韦兄多虑了,我刚才的冲动之语,只是想大家能坐下,好好畅谈一番。如果共商承天陵大事之前,各位连自己名字都不愿说出来的话,未免让我这只老沙狐,要多等等,多思量一番,参大官人,你说是也不是?”
此刻坐着最里端,潜伏在灯光之后的人影,才若隐若现现于傅千雪苍白的视野下。
在傅千雪看来,参大官人的粗犷面容,咋看起来倒像,常年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粟特商人。内衬窄袖紧身的深灰色织锦,外罩京洛一带常见的宽袖描紫金边的外衫,嵌满五色宝石的万钉宝钿金带,却怎么勒不住宽肥隆起的肚皮,而在肚皮之上蜷缩着一只最金贵玳瑁色的波斯猫。
而波斯猫在比常人大上一倍的巨手抚摸下,不住发出慵懒舒服的猫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