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袭已在近前,他双眼微眯,目光落在李家郎身上,竟是看到那看似寻常的肤色上,好似浮着点点黑气。他更看到那一对失神的眼球转动过来,有细小的蛊虫在期间游走。继而,李家郎步伐一顿,半步法身虽不如佛门金刚身,但就如这境界,只不过差了那半步。
其人立在那里,便有气势如山如岳,所以说蛊术诡谲,能将一普通人养成半步法身的毛僵,打造得这番铜皮铁骨,也怪不得如同唐门的暗器一般,被视之为邪术,为正道所驱逐。
这就好像是大家本来都好生生的修炼精进武道,你这两方偏偏另辟蹊径,动辄一步顶别人数十年苦功,这让别人心里怎么想,首先便拉满了所有人的仇恨。因而有时候所谓正道邪道,落足点往往不在于行事手段,而在于那个“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千万人共走一条通天路,你却偏偏要过彩虹桥,便由不得别人羡慕嫉妒恨,想要把你拉下去。
当然,这番论述落在尸神教的养尸手段上是站不住脚的,养尸便也就是恶。
是以,燕不凡也不管什么正道邪道,他行走江湖,斩的是恶,而分所谓正邪。
这手段为天地不容,我便要斩你。
燕不凡怒喝一声,压下心中杂念,吐出一口浊气,飞身落下。
这一步,蓄到最高点的气势,便如涛涛江水,随着他这一剑斩出,奔流而入海。
灼眼的一剑,凭空掀起疾风继而似是被撕裂了一般,周身剑罡轰然爆发,锋锐无比的剑气汇聚期间,罡风呼呼,刮起地面生生剥开,以他立足为原点,方圆数米的青石板铺就地面轰然粉碎。
那一道剑光便是这夜间最亮眼的星辉!
瘦弱的李家郎只是木木的抬起手臂,五指迅速张开,竟然要去抓那剑光。
有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青锋在李家郎枯瘦的手掌间去势被生生拗下,粘稠腥臭的鲜血渗出,有来不及游走的细小蛊虫混杂在其中淌落地面,而后迅速被剑气碾磨成粉碎。
燕不凡虽然声名响亮,但他当真并未到达半步法身的境界。
半步法身这般境界的人物,大都对那法身三境眼红不已了,是以都隐匿江湖中,只是潜心修炼,少有露面的。可以说,这普通江湖中,便大都是半步法身之下的人物行走,而他其实便是这半步之下的翘楚人物。
只是,他非要去试一试,去拼一拼,自己最强的剑招到了何等境地。
嘶吼着,剑光奋力着向前,如同钱塘江潮入海前发出的轰鸣咆哮。
这一剑转瞬而过,对敌的二人擦肩而过。
燕不凡口里喷出了一口鲜血,而楚升则听到了一阵子牙酸的咯吱声响。
半步法身的李家郎纹丝不动,耷拉得满是毛发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抬起的手臂维持着那一瞬间的姿态。
一汪粘稠乌黑的鲜血飙射出来,连带着半条连肘手臂一起飞了出去。
如同干涸土地皲裂的纹路在李家郎身上蔓延,无数的虫蝥半个身子都从裂缝中露在外面,有些激烈的摆动着,旋即一条条炸裂开来,乌黑的鲜血喷溅的四处都是。在这期间,那李家郎一身的巍峨气势也是外泄,能够显而易见感受到气势的跌落。
但,这也并未让他完全丢失战力。
可暗处的白毛尾已经是眼角抽搐不已,机缘巧合炼得的毛僵出师已被毁了大半肉身,他心里揪得疼,疼的厉害。
不论如何,他不想再打下去了,自家与这燕不凡也是并无仇怨,十九州诺大一个江湖,兴许二人便再不会相会。平白在这里打生打死,自己亏得不行,他们尸神教下蛊养尸,这过程更需要颇多资源的消耗,他几乎将自己个家当都丢在李家郎身上,若是没在这里,当真是血本无归。
是以,他从袖中抽出铃铛,连连摇响,这声音如同幽冥间传来,颇有几分诡谲之意。
李家郎无神的双目落在远处阴暗的一角,步伐一动便飞快奔去。
那铁臂苍猿听到响动,也要脱身而走。
封瑜这小子真就有些急了,毛僵自己对付不得再正常不过了,但这眼前的绿僵再不拿下,这茅山自己就白下了一趟了。
他将食指咬破,桃木剑身擦出一道血痕,左手掐的是那茅山七十二斗诀第一的“左雷局”,桃木剑上旋即跳出一抹白光,继而被他朝着铁臂苍猿顶上阴灯处送了出去。
那一对铁手相合,正接住剑身,有巨力相交挤压,剑势渐渐满下。
“二推迁,混一成真。五雷神将现我以电灼光华,降吼电迅霆,速发阳声,缚鬼伏邪,急急如律令。”小道士口中呼出一句,咬破舌尖喷出精血,那血珠落在绿僵身上便如同硫酸一样灼透了他表皮,落在剑身上则跳起越发凌冽的白光,聚在一起以那一对手臂便向他身上缠动。
那白光似乎就是电芒,铁臂苍猿身上绿色毛发顿时都树了起来,他手臂上被沾染之处都是皮肉绽裂开来,而桃木剑身一转,径直探入虎穴,自下往上点中了他那额头阴灯处。
这壮硕的身躯忽的一顿,一股腐烂的味道须臾间便传了出来,无数细小虫蝥纷纷咬破他身体表皮,四面八方钻了出来。虫蝥细小,有半寸许长,密密麻麻不知究竟有多少数目。可所有都是出了尸躯,不过片刻便抽搐不动,赫然是死掉了。
楚升未曾见到这番景象,望着自虫蝥钻出,这人皮肤肉眼可见的干枯衰老下去,不禁也有些头皮发麻。
几个呼吸之间,铁臂苍猿已经化作一句干枯尸躯,楚升正待详究之时,干尸那口嘴一张,便有一个如同蛞蝓般的生物从其中钻出。它表皮上满是绿色绒毛,但偏偏又好似裹着一层粘液,体型正有一个手掌大小,身体肥嘟嘟的如同吸饱了血的水蛭。
若不是它往前方爬动,便真是分不清首尾,这生物晃了晃前端,旋即转了一个向,朝着楚升爬动而来。
面色惨白的封瑜取下腰间一直挂着的铁竹罐,随手拾了快碎石瓦砾,将它拨进竹罐当中。
“这便是那子蛊,那些细小虫蝥不过是它产下的幼虫,子蛊以这具尸躯为居所,便可产下无数幼虫。而等到幼虫再成熟些,便会相互搏杀,最后只留存一条。而后这子蛊会吞下最后一条幼虫增强自己...当然,也或是被幼虫吞噬。随即存活者,便再产下一代幼虫,一切就又是一个轮回...”
“如此一茬又一茬,人养蛊,蛊也养蛊。”封瑜解释了一嘴,见楚升眼里的疑惑不减,又撇了撇嘴道:“这可是小道拿下的...再者,你要这东西也没个用处,拿了也不过是暴遣天物。”
“那你拿来又作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