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义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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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大队人马尽数赶往左府,自是无需多言,而彼处,赵正真乃是飞快穿行在街巷之中,步履不停的直往阳府而去。他心中急切,脚步便也不慢,阳府更在城中东侧,其人急急赶到,便飞快的拍开了阳府大门,闯入其中唤人。

只是阳杰其人并未出,却当先有其子阳炎彬领着一众家将急急赶来前庭拦住其人,冷声喝问道;“何人闯我阳府喧嚣!?”

赵正直搭眼一看,便登时认出了这位阳府少公子,立时急切奔上前道:“在下峨眉弟子赵正直,有急事特来寻阳盟主当下!”

“原来是正直兄...”阳炎彬也认出了其人,他白日还曾见过这几人,更是亲自出府送离几人,只是不曾想转眼到了夜间,这人竟是又慌急奔来,想来便是应有大事。

阳炎彬其人也是一个青年俊杰,那念头转圜间便是了然,峨眉自是中原大派,自家还需好生结交,因而其人面上便露出笑容,上前行礼道:“可是诸位在宁州城遇有祸事?正直兄且说来,我阳府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非是我等缘故...”赵正直乃是心急火燎,急急低声说道:“却是那九千岁所属六彪之一的剔骨刀崔应声,其人已号召宁州城黑衣司众人,欲乘着夜色血洗左府!我特地来报,事情耽搁不得,还请炎彬兄速速带我去见阳盟主!”

“左府?!”阳炎彬面带诧异,但却也转瞬掩去,他亦是个胸有城府之人,当下虽然心中骇然,面上却平静问道;“可是左呈光左大人府上?”

“正是!”

“六彪...崔应声...左呈光...”心中念头急速转动,阳炎彬眼睛一转,见赵正直面色急切,便是忽而正色道:“左大人府上也有不少武林中人守护,应当是无碍的。”

“这事如何能说‘应当无碍’,纵是出了半分差池,可又要如何是好?”赵正直只是越发急切,折身便是欲往内宅闯,脚步不停,口中还犹自道:“还需有阳盟主出面,请出宁州盟主令,方才万无一失啊!”

阳炎彬见他片刻便要踏入内宅,只是默不作声将手臂一摆,三五位家将登时步履一转,手中刀剑相交,拦在赵正直面前。

后者一时错愕,竟有些未曾反应过来,片刻才诧异道:“炎彬兄,这是何故?”

“不为何...”阳炎彬没有转过身,只是声音清冷道;“正巧家父不在府邸,内宅有诸多内眷,赵兄不好往内闯吧。”

他言语之间,却是从“正直兄”转为了“赵兄”。

可赵正直其人出身峨眉,又如何是这般好糊弄的,登时把那剑眉一皱,便肃声道:“阳炎彬!你莫不是以为我赵正直愚昧到了这番程度?直拿这等话语来糊弄我不成?”

“今昼之时,我等一行多人还来拜访过阳盟主,转眼他便是不在府上!?”

阳炎彬见状回过头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其人,淡淡的摇头:“那便是已经睡下,还望赵兄莫要搅扰,请速速离府!”

“一会儿离府,一会儿睡下...”赵正直忍不住嗤笑一声,道:“那我问你,他几时可得见?”

阳炎彬仰头看了看月光,淡淡道;“明日一早吧...”

“彼时我等只能去为左大人家眷收尸去了!”赵正直跺脚逼问,“你阳府这便是不愿插手此事了?”

后者默然无语。

“你可以代表阳盟主?”

“那是我父,如何代表不了!”

赵正直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你自然是代表不得的!”

话音方落,他便一边直直往内宅中闯去,一边口中大声叫将起来,“阳盟主!今左府有难,还请阳盟主援助!”

他在胸间鼓足了内劲吼出这话来,正是极为洪亮,阳炎彬面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乃是一双剑眉皱起,怒声喝道:“将此人给我擒下!堵住他的嘴!”

三两家将初初也是被这突然的话语震的惊愕不已,但自家少主人都已经发话,几人当然是听命从事。当下一人左手呈爪,蓦然探出正抓住赵正直左臂。后者步履登时一滞,而又有家将动起手来,赵正直登时一个翻身直往内跃起,左臂上衣襟撕裂竟是被生生抓成了布条。

当面又有一人震掌拍来,这阳府家将自然非是弱手,但他赵正直又岂是那般容易俯首就擒的,中原峨眉五花八门之一的赵门,自然是有真功夫在身。当下乃有三人共围同击,此厢便只见其人腾翻跳跃,当面便正是一拳挥出,正有呼呼猛虎吼啸之意。

这拳势凶猛,乃正是赵门绝学黑虎拳,正对面之人急急变招抵挡;而侧方位又有一人单掌拍来,赵正直步履一斜,以左脚为中心骤然转身一肘当面砸下,动如火焰,劲气掀起风动如雷鸣,直如梅花绽开。那人只感觉侧面劲气阵阵,慌不迭的翻掌抵挡,那一肘也正点击在其掌心脉门。后者手掌一麻,急急翻身退却四五步,整条手臂都麻木起来,竟然是抬都抬不起了。

“这是什么功夫?”这家将乃是内景破甲的地步,距外景也不见得欠太多。不曾想一个不留神,竟然便在一个小辈手上吃了暗亏,登时惊愕不已,忍不住出声有此一问。

赵正直来不及回答,而末末那人手爪如刀袭来,然而其人却是在转身之际已然右脚高挑,一腿破风,正往对手脑袋砸去。这一腿下去,气劲赫赫,便是连青石都能震碎,那人一颗脑袋又抵得住几腿?

是以,其人慌忙抬爪抵挡,但手爪本就该正面对敌而去,手爪上抬也不过是以手肘部位抵挡了那一腿,如此一爪自然也是被化解了去。乃是如此,这人更是连连退却五六步方才抵住脚掌,一记鞭腿抽在他手肘也不是好相与的,两肘此刻都生生折了去。

瞬息之间,三人皆因轻敌的缘故败下,赵正直乃是回头看了阳炎彬一眼,又落在方才开口说话的家将身上,振了振衣衫轻巧道:“心动似火焰,意动如刚剑,声动如雷吼,发劲如反弓,五形并一处,一胆便成功!此肘名称,便正是娥嵋赵门梅花肘是也!”

“方才那一拳自也是峨眉赵门的黑虎奇门拳吧?”阳炎彬面似寒冰,愠声道:“腿法一路,南派乃是以“踢不过膝”为个中大势;但你峨眉赵门却独独不同,想来那便是只有你们赵门的‘单腿高桩脚’罢。”

“阳兄也是见多识广啊...”赵正直冷笑不已,“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如何拦得住我?”

“中原门派便可以如此肆意吗!?”阳炎彬气急,扬手拍了拍,忽而便有匆忙脚步声而来,更有四五家将转出,精气神俱是十足,想来便是内景佼佼者。

“阳兄!左府危在旦夕,你如何便要拦我?”赵正直捏了捏拳头,心知自己方才先手占优也不过是因为借着对方三人轻敌的缘故,若真是一对一捉对起来,他也是胜负难说。这厢又有四五人拦住去路,他如何能过得去?

阳炎彬兀自仰头不语,只是摆了摆手,“将其人绑了,堵上嘴丢去柴房!”

一个家将忍不住上前,担忧道:“少主,这恐怕不妥...”

“纵有祸事,我来担!”阳炎彬一字一顿,眼中平静,手掌捏得紧紧的。

“你担不起!”赵正直大叫不已。

阳炎彬权当不曾听闻。

只是忽然又有声音说道:

“你担不起!”

这声音熟悉,虽然轻声,但却字句铿锵,阳炎彬身子不由得一颤,背过的身子也不由得转过来,正见到一个身影慢慢走来,一众家将让开道路,其人便上前静静的看着自己,看的阳炎彬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冻结了一般。

“父亲...”他喉间干涩,刚刚喊了一句,却被阳杰挥手打断,他冷着脸怒喝道:“我如何当得起你这句称呼!这阳府且不是你主事了吗?”

阳炎彬脸色一白,当下便跪在地上,又见那赵正直上前急急将事情说来,阳杰面色肃然的点头。

他确是早早睡下了,马鼎德死在他手上,自浦阳城回来,这几日他便日日挥不去当日情景。他是一个重情的人,便也被此所困难以脱逃,因此这几日都是借酒浇愁,借着醉意睡去。

只是前院动起手来,又有赵正直一嗓子吼出,他登时酒醒便过来查看情况。正正看到了自家儿子如此行事,竟然要遮掩此事,将报信之人拦在外处。这自然让他暴怒不已,左府与阳府向来交好,那老相设有的十九州武林盟主制度,为得就是朝廷更好把控武林,因而也搀和进了朝廷的角色,武林盟主手中的盟主印都是由朝廷颁发的。因而这个职位虽然非是官职,但也带有几分官方色彩;而朝廷也对此有较大的话语权,最少也要从朝廷中走一个过场。

他阳杰得有宁州武林盟主之位,除了他本人声望卓著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左呈光大人在朝堂上表,也正是这一句,朝中有人。

这自然乃是知遇之恩,而今左府遭难,他阳杰要如何袖手旁观?天下人又要如何看他?

“我即刻出盟主令!”他急急转身便往内宅走,身后赵正直紧紧跟着,阳杰步履不停,口中也是道:“此事多亏了有你前来通报,不然祸事大矣!”

他匆忙来到书房,取出盟主印自是盖在数张纸页上,刚要交代两声,书房门却又被推开,阳炎彬便是慢慢的走过来。

“孽子!你还过来作甚!?”阳杰本来对他这个聪慧的儿子也是很看好,不曾想今晚其人如此行事,却让他大失所望,口中语气也是极其恶劣,更是喝骂不已。

阳炎彬面色木然,却也不闻不动,只是看向赵正直,干涩道:“赵兄...可避却一二?”

赵正直想了想自也是点头,乃转身关了门,又交代道:“还望阳盟主快些,事情急切不可耽搁。”

留下这样一句话,他便自去往外院等待。

阳炎彬收回目光,见其人确已离开,

“还请父亲听我一言!”阳炎彬上前急切道:“此厢父亲万万不可去!”

“为何?”

“崔应声乃是六彪之一,其人行事自然是有九千岁授意而为。父亲乃是宁州盟主,但行如此事...却不是要得罪了那九千岁?其人势大,权掌天下,若被其人所顾,我阳府彼时必定危矣!”

他一针见血,进而直直道:“父亲,我阳家皆系于父亲一肩,切不可如此行事啊!这便是将我阳府退入火坑一般啊!”

阳杰定定看了自家儿子片刻,忽然摇头道:“你难道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不成?”

“你与那龙首峰掌门楚升之间打的小心思小主意,当我是不知?”阳杰自去换着外裳,甩袖怒道:

“而这其中道理如此浅显,我又如何不懂?”

“父亲...”

阳杰叹了一声,坦言道:“但天下人皆可避而不救,偏偏我阳府不可不救!”

“一者,此乃是大义之所向;二者,左呈光大人与我有知遇之恩。”

“有此两者原因,纵然知道这期间是深渊万丈,我又如何能却步不行?日后又要被人如何看待?有何颜面苟存于人世?”

“这正是义之所向,虽万死而不悔!”

阳炎彬死死的拉住父亲衣角,只是不让他把外衣披上,后者慢慢推开他的手,忽然真的感觉自家儿郎长大了,摇头笑道:“炎彬...汝父我一生木讷少言,也少有交友,昔日曾有四位兄弟,皆与我反目,你也无处可托...”

“唯有汝母吾妻乃是出身大雪山一脉,其在武林中也有赫赫威名在,你可避往此处。若我一去不归,你便自散去家中仆奴家将,自往大雪山而去。若我归回,则也会为你安排这厢事...”

然而那位浊世翩翩公子却登时双膝一软跪在书桌前,接连叩首不已。

那头磕得又重又响,抬起头来时,阳炎彬额头已经流血不止,他已然泪流满面,只是道:

“母亲已亡...大雪山俱是女子,更视世间男儿为浊泥,儿在彼处又如何能容身?”

事实上,阳炎彬这番话也不过是恳切求父亲勿去的;他自幼聪慧非常,天下之大又何处不可去,更用不着其父去担忧。

阳杰岿然长叹,终究发现自己纵横一生,及至托孤之时竟也无处可为,可见他的确是有识人不明,为人极其失败之处。

“那便俱皆散去,避世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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