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主帐不远处,有一座规模稍小一点的营帐。两个少年将军悄悄从军帐中出来,溜达到野外的一片空地。
高悄声说道:“杨世子,这几天他们小动作频出,设置了各种关卡故意为难你,看来他们存心想要找你麻烦,不想让你好过。”
杨坚神情冷峻的说道:“早就猜到了宇文护会有此打算。只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出手应该不会这么温柔。应该还有更狠的后招等着我们。”
“这几天我偷偷的和宇文宪拉了一下关系,他还算比较看好我。我也从他那得到一些消息,再根据伯父安插的暗卫打探到的消息,综合来看,他们前面几天还只是在试探我们的深浅,顺便看能不能揪出我们的错处。这后面两天,他们可能要杀杀你的威风,让你屈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了。”
“杀我的威风?他们想怎么做?”杨坚不解的看着高。
高沉思了片刻,叹息道:“如果他们合起伙来算计你让你犯一次军纪,或者制造一些事端让你来承担责任,那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用军法处置你。最狠的是,如果一次不成,他们还可以实行第二次,直到你磕头告饶,颜面扫地为止。”
杨坚转过身,看了看不远处的主帐,眼神凌厉,语气阴沉:“宇文护的心思果然狠毒。在这种地方,他们两位大将军可是有着绝对的权威。如果他们真的发难,我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他们宰割了。
“难怪宇文护非得拉上我来搅这趟浑水,原来他搞出这么多事来,就是为了整我。”杨坚说话间,不自觉的捏紧了背在身后的右手。
高慨然劝道:“世子放心,他们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如果你真被他们算计了,到时候我和部将们出来顶罪就是,等见到杨大将军世子你就安全了。”
杨坚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回道:“他们针对的是我,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就算你们出来顶罪也没有用。而且,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有你们顶罪,那下一次呢。他们如果来个连环计,我总不能次次都让手下的人替我扛着吧。”
高一时无言以对,杨坚接着说道:“如果我真这么做了,那以后谁还敢效忠于我。那我在众将士眼中就真的没有什么威信可言,以后在军中也就更加难以立足了。”
高默默的看着杨坚,正色道:“杨世子,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那就让我一个人扛下所有罪过吧。伯父临走前让我好好保护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承担这些。”
杨坚淡淡一笑,安慰道:“好了高。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我不能就这么把你给卖了。而且,事情不是还没发生吗?我们也别多想了,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好,如果真有麻烦了,我们一起承担。”高坚定的说道。两人对视了一下,各自看到对方眼里的感动和信任。
庭院静静,听得见夜是怎样从檐月落下,落在飘带似得兰叶上。伽罗自伽叶回府以后整天缠着她问东问西的,不肯离开半步。伽叶想和芷芹单独商量一些事情,都找不到机会。没办法,最终伽叶只好寻个由头支开了伽罗。
独孤信从书房里出来,正好撞上伽罗要去给伽叶端安胎药,顺便再拿件披风。独孤信暗自觉得奇怪,这些事为什么不派丫鬟去做呢?想到这独孤信悄悄的来到了伽叶的房门口,刚准备跨进房间,就听到一些让他奇怪的话语。
芷芹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姑娘,如今月份越来越大,可要早做打算啊。”
“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再这样下去阿毓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此事。还有宇文护也是个隐患。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他居然敢当着阿毓的面跑过来找我,就是为了看一下这个孩子。我真不知道以后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姑娘别太担心,毕竟在他心里,他还是孩子的父亲,不会伤害你们母子的。”
“这点我知道,我是怕这个孩子出生以后,他会伤害阿毓。”
“你刚才说什么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伽叶转过身看到父亲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
“父亲!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伽叶惊慌地站起身来。
独孤信强忍着怒气问道。“这个孩子是宇文护的?”
伽叶思考了一阵,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是。”
“老爷不是这……”芷芹刚准备解释就被伽叶一把拉住了。
“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你还有没有礼仪廉耻,还知不知道……。伽叶,你太让我失望了。”独孤信的心在这一刻像冰窖一样,寒冷彻骨。他从没有想过,一直以来聪慧懂事的伽叶,竟会做出如此龌龊不堪的事情来。他一直以为……
“父亲,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独孤家。女儿如果不从中斡旋,任由您和宇文护斗个你死我活,最终不过是两败具伤。到那个时候独孤家会变成什么样,您有想过吗?”
独孤信本就气得浑身发抖,听到女儿依然执迷不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
“你,你到现在居然还在强词狡辩,没有一丝悔意。你,你……。”独孤信气得心脏再一次悸动,手捂胸口腰背佝偻着,眼看就快要倒下去。伽叶和芷芹赶紧扶住了独孤信。
伽叶强忍着泪水,凄楚的说道:“爹,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会上了宇文护的当。我不是故意要做这些来气您的。”
独孤信缓了口气,看着一向要强的女儿如今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也很难受,语气也不自觉的缓和了很多。“伽叶,你实在是太糊涂了,你为什么要跟他纠缠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当时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我以为他只有一些姬妾,所以才和他接触的。后来发现他在欺骗我之后,我已经和他断绝了联系。只是没想到……。”伽叶说到此处,再也没法自持,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独孤信见女儿哭泣,内心一片柔软,心痛的说道:“伽叶,你还是太年轻,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你不知道人心是可以多么的险恶啊。”
伽叶定了定心神,恢复了镇定。“爹,是女儿大意才有此祸,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独孤信垂下眼帘,温和的说道:“我是你爹,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得维护你,保你周全。不过你腹中的胎儿,生下来之后不能留。”
“爹!”伽叶轻呼道。
“不是要你杀掉他,而是在他出生之后,就说他夭折了,然后把他远远的送走吧。也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你们三人之间的纠葛。万一将来,就算宇文护败势,这个孩子,也不至于会成为你和阿毓之间的心结。”
“爹说得对,既然这个孩子,就是一个错,我就不能让这个错,继续下去。恳请爹能够帮这个孩子找一户好人家。不用大富大贵,只要他书香传承,对他好,让他平平安安长大就可以了。”
伽叶眼含泪光,呆呆的凝视前方。独孤信听着女儿一字一句的诉说,心如刀割。他悄悄转过身,忍不住低着头,捂着嘴偷偷痛哭。
半响之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阿爹,阿姐。”
独孤信和伽叶闻声望去。伽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她红着眼睛,痴痴的望着眼前她最尊敬的两个人。
伽叶看着呆呆的妹妹,惊恐的问道:“伽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都听到了?”伽罗没有吭声,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伽叶见状,焦急的叮嘱道:“伽罗,刚刚的话都不能传出去,不然我们独孤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你明白吗?”伽罗依旧木木的点了点头。
独孤信扶住爱女的双臂,慈爱的说道:“伽罗,你要理解你姐姐,她也是被人利用,迫不得已而为之。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独孤府的安危,你千万别怨恨她。”
“阿爹,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伽罗说完忍不住失声痛哭,伽叶抱着妹妹泪如泉涌。独孤信看着此情此景,热泪盈眶,心下悲凉。悲伤过后,独孤信佝偻着身躯,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