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会接生的狐狸】
这狐狸皮色银白发亮,长的慈眉善目的,虽说眼睛里透着股子狐媚,但是也温柔可亲。王烟袋的女儿见了这狐狸,倒像是见了亲人似地,眼看自己就要临盆了,心里却来了一股暖和劲,河水凄寒,雾气更重,她却不再害怕了,心里有了无穷的勇气,要在这河滩把孩子生下来。
再说这只狐狸,更像是通了灵,懂人性,知晓河岸青石上,王烟袋女儿即将临盆要经受的莫大痛苦,便在对岸叽叽轻声叫着,眼睛里透着善意慈祥,看着她,并没有坏主意。
王烟袋的女儿此时更疼,趴在大青石上,疼得唧唧吭吭,她伸手在下身一摸,摸出了一手血,怕是羊水破了,孩子临盆降世也就是这说不定的片刻功夫了。
说起来自己嫁到夫家,已经是第四个年头,前三个年头一直怀不上,夫家都有些嫌弃,以为娶了个不下蛋的铁公鸡,求神拜祖宗的也没少拜,不管用,于是去了狐狸坡拜了狐仙,今年果真就怀上了,一家人都感念狐仙灵验,不想这一怀上,就是怀胎十月,一直不生,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会要生了,却是在这河滩上,只在心里感叹,这过河饭,也来的太快了点。这会更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丈夫走丢了,这河滩又如此凄苦冰寒,却该如何是好呢?
而自己在这种境况之下,正好遇见了这只狐狸,莫不是狐仙感念到了她的诚心,此时派上了这只狐狸来为她接生?虽说生孩子痛苦,但是她越想,越觉得这狐狸是来接生的这一说靠谱。这样一想,心里也就宽慰下来,眼下这种天,离得寨子也是远了,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能指盼着谁呢?
羊水一破,孩子也就要紧跟着降生了。
王烟袋的女儿这时赶快将自己的裤子脱下一半来,穿着裤子的话,只怕给孩子憋着气了,不好。冬天穿的裤子厚,她此番一折腾,羊水破的更是快,这羊水一破,就算是她自己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等不得了。
她已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想要急切的出世来,都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母亲腹里的一块肉,这生孩子就好比这块肉要离体,你说别人要是拿刀割下你身上的一块肉,这种痛苦哪是常人能够忍受的,而此时的王烟袋女儿要承受的正是这种痛苦。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下身传来,撕扯着她的全身,她想叫,却叫不出声,此时身边没有一个人,一切都要靠自己,再辛苦,也要保这小生命平安降世不是。有人帮着生孩子的都是手忙脚乱,更何况王烟袋的女儿是自己帮自己生,这更是无法想象的难事。而陪着她的却只有河对岸的那只狐狸。
天色很快入夜,天边毛月亮暗淡无光,四外方物已是分不清了,河岸边这只狐狸发亮的皮毛,是此时在黑夜里唯一能辨得清的颜色东西。这成了王烟袋女儿生孩子的唯一指引。
再说这只狐狸,一直静静守在岸边,倒是贴心的很。
说时迟那时快,王烟袋女儿使着大劲,已感觉到有个小脑袋从自己下身探出头来,此时这种撕扯所带来的疼痛已经到了极限。不过还好是头朝下,等到破了膜,孩子一声啼哭出来,她心里也是一喜,虽说还没有将孩子完全生下来,但是脑袋先落地,这孩子已没了大碍,于是又加了把劲,终于顺顺利利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也没看是男孩还是女孩,拽断脐带,将孩子抱起来,赶紧裹到棉衣里去。
那狐狸看见王烟袋女儿将孩子顺利生下来,眼睛眯眯笑着,一阵雀跃的欢喜,在岸边叽叽叫着,又是蹦了起来。
王烟袋的女儿此时自然是对这狐狸心存感激的,有这狐狸在,自己才将孩子顺利生下来,不是狐仙大人派这狐狸来为她接生是什么?
王烟袋的女儿将孩子生下来后,此时已是没有什么地方好去,回自己的家自然是不现实,正当她要起身回寨子,到自己老父亲的家里时,下身又是一阵剧痛传来,还没顺利起身,就又疼的趴下了,看来真是龙凤胎了,一想到自己方才经历的那一番生死般的痛苦,马上又要再生一个,她只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再加上自己的怀里还有一个小婴儿嗷嗷待哺,此番痛苦也真是生不如死。
要说生这龙凤胎的第二个,也就没有第一个那么顺利了,岸边的狐狸也是看着为她着急,等到她使劲感到下身有东西探出来的时候,伸手去摸,这次出来的不是头,而是脚。这可坏了,因为搞不好,不顺利,孩子就很有可能被闷死在腹里。
眼看使劲生了一阵,还没动静,躺在青石上,疼痛难忍中,她看向了岸边的狐狸,那狐狸也正在看着她,此刻仿佛通晓了她的意思似的,缓步跨过凄寒的河水,来到她身边,用嘴轻轻含住婴孩的小腿,便是帮着把婴孩往出拉。
恰在此时,王烟袋因为不放心女儿女婿,这时带着还没消散的酒劲醉意,举着火把,慢吞吞赶到了河岸这里来,当他看到河岸上狐狸为女人接生的画面时,简直吓得他魂飞魄散,那狐狸抖落着碧光闪闪的眼睛,看了他两眼,更是显得凶恶,接着不再理他,继续帮着产妇接生。王烟袋也不知怎的,看到这画面时,脑子里立马浮现的是当年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打猎,在眼前生生被豹子掀了脑壳皮盖子的血腥恐怖画面。
王烟袋生性胆小,尤其亲身经历了丧子的事情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胆小,此时看见这幅画面,那还了得,当下吓得是屁滚尿流,连爬带滚,摸着夜色,一身冷汗,连火把也不知道丢落到哪里去了,总算还好,摸爬着回了家。
回家后,王烟袋也是不敢将这事儿跟自己的老伴说起,当时受那惊吓,自己也是没有看清,怕是生了幻觉,自己也不敢肯定。
再说那时寒冬腊月的天气,寨子里其他人家在那晚抓贼的事情后,听了赵老七身中邪毒咒蛊,早已约定晚上不要乱走出门,这夜虽是有人听见了河滩婴孩的哭声,也都当做是野猫撕咬的叫声了,谁也不敢去那河滩上看。
这一夜,王烟袋虽说躺在床上,确实噩梦连绵。待到第二天清晨,有雾,寨子里的五保户吴剐子,这个天生说不了话的哑巴,他惊恐的跑回到寨子里,一阵鬼呼乱叫,起初大家都不在意,但是吴剐子一直不消停,这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按照吴剐子的比划,寨子里叫够了人手,跟着他,便一路走到那寨子下的河滩上来。
大家伙一到河滩,就被眼前的画面彻底震住了。
只见河滩上,淡淡雾气里,烟水交融,河岸草林子里露珠儿早结成了冰晶,只在杂草接水的边沿,有薄薄一层冰凝,晶莹剔透的很,河里水未上冻,静静淌在那里,只是河岸的那块大青石上,躺着一个女人,上身穿着棉袄,下身半裸,露出有些浮肿的xia体,鲜血更是将下身染得鲜红一片,她头发凌乱,面部扭曲仰天,双目圆睁,僵硬的双手死死抱紧被撕扯的破了的棉衣,似乎是想要拼命保住怀里的东西,最终却没保住。
他的一双脚分开,正浸泡在冰冷的冬水里,一只脚上的鞋已经脱落,脚下水滩里的碎石泥沙有些凌乱,显然死前做了一番痛苦的挣扎。
她脚下的水滩有一具婴儿的尸体,河滩上还有一具婴儿的尸体,两具婴孩的尸体都是赤裸着的,是男孩,翻着圆睁的死鱼眼,脐带还连在身上,毛发更是没有长全,只是细嫩的小胸脯已被锋利的爪子刨开,露出还没有成型的肋骨,里面脏器全无,血珠儿已同晨露一起结成了冰凝。
这不是王烟袋昨日回寨子里吃过河饭的女儿,又是谁人。都说吃了过河饭,莫看回头岸,难道他女儿回了头不成?
王烟袋这日早晨还在家里睡觉,听来敲门的人告诉他自己的女儿连同刚出生的小外甥一同死在了河滩上,他这时回想起昨夜河滩上狐狸给产妇接生的场景,顿时明白了过来,一下子瘫软到了自家门口上,大哭一声:“我真是黄汤灌多了,没得用了,是我害了自家女儿啊!”这一声哭后,便昏死了过去。
我跟着我二叔来到河滩,看到河滩上的场景时,差点没恶心的吐出来。
只有我二叔,平静中有一丝冷冷的寒光在眼角闪过,轻声在嘴边说:“有了这元婴的脏器,怕是那赵老七要做尸儡成精了,丧尽天良的畜生,我饶不了你。”
寨子里几个年长的老太爷帮着王烟袋家料理了河滩上的事,发生了这种事情,当日也没有做法事,只是连日找了一处荒山野岭地里,将产妇连同婴孩一起,刨了坑,就地埋去。
这事对于我来说,更是许久都无法抹灭的可怖记忆。
赵老七这狗东西,活着是小鬼,死了更是害人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