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古城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
原先的模糊视野突然因为外界传来的剧烈疼痛,灼烧自己身体的同时也让视线所及愈发清晰,迟缓的光亮重新敞开的时候,雾气也随之散去,剩下眼前这座陌生的古城。
脚下是一条巨大的铺满大理石的道路,千万年的光阴仿佛在它的表面刻下了无数的痕迹。放眼望去,庞大的黑暗里,矗立着无数高大雄伟的建筑群,虽然都破败不堪,都是依旧能够想象出这座遗迹曾经的繁荣。
庞大的古城里没有任何声音,巨大的安静压迫着耳膜,让人太阳穴发涨。
隐隐的,总觉得远处甚至是身边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走过去,或者黑暗里有东西站在自己的身边,不动声色地呼吸着。
淮九觉得毛骨悚然。
先前尽数的痛感在这一刻都如感应到什么惧怕的东西一样,纷纷退出了他的身体。缓和过来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均匀时,淮九迈起了大理石上的脚步。同一刻,莫名的熟悉感逐渐从心里涌出,他没办法去拒绝这股气息,就像是和自己的呼吸一样。
只是隐约深处的古城里,似乎有人在朝着他招手。
而他也不自觉的开始挪步。
道路往前延伸,本来秉着一片漆黑的两旁突然亮起了光束,同那天所见到的祭坛一模一样。
柔和的泛黄光芒下,庞大的遗迹看起来多了几分高贵的感觉,而少了些许恐怖的气氛。无数巨大的石柱倒在两边的地面上,一些仿佛地基一样的坑洞里,隐隐能看见白骨。随处可见白色奢侈石材雕刻成的残缺拱门以及恢弘的台阶,都预示着这个城市曾经不可一世的繁华和贵气。
“噗。”
“噗噗噗噗。”
明明连眼前不远的大门都没能走进,一连串仿佛吹灭蜡烛的声响突然落下,紧接而至是被扑灭的两边全数的泛黄,就像是黄色的灯笼被风吹破了一样。
黑暗仿佛从天而降,笼罩在淮九此时的头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视线里一片人的黑暗,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在这些黑暗里复苏过来。
他在同一刻停下了脚步,眼里直直的盯着眼前不断开始响起轻盈脚步声的黑暗,尽管背后还是止不住的些许发颤。
直到所见的那一片漆暗逐渐裸露出一个身影的时候,淮九猛地瞪圆了瞳孔。
泛黄光亮又一次受到感应般紧接不暇地纷纷照起,瞬间抬起的光芒轻易的打破了原本的黑暗,只是这一次往前望去,那扇古城的大门已然紧紧合上,宏伟至城墙那般高大的禁锢落于眼前,再看不清里面模样。
只是这时候淮九也根本无心去看那些,于他对面的那个人,此时正落得一脸冷如冰霜的笑意看着自己。
他就是自己!
一模一样的自己。
“一股恶心的味道。”黯淡光亮的对视下,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幽幽地穿透空气而来,听不出感情,仿佛只是在生硬地念着纸上的字一样。
淮九被盯得心生寒意,眸里不自觉的躲闪到一旁“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甚至都不想先询问他是谁了,这个世界已经搞乱了属于自己的世界观。
“是啊,你本来早该死了。”同面容一般冰冷的声音在这一刻缓慢回荡时,脚下能见到泛黄投射的身影也朝着自己走来,淮九不得不再一次正视眼前这个人,他从始自终眼眸都没离开过没半分,却淡得同张白纸般看不出其他。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黯淡的光亮下,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一个斥满杀意,一个不知所措。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
“为什么长得跟你一样是吗?”他并没有给淮九多言的时间,表情上展露的厌恶一览无余,像是多听一下声音都令人作呕般不适“你身上流淌着我最憎恶的血液,我真的无时无刻都想撕碎你,可是,可是。”他突然像是陷入癫狂一般瞪大了眼瞳,嘴里不断的重复着那两个字,如刀光一般狰狞的盯着淮九。
“可是你为什么要带走我!”
同一时刻淮九突然感应到自己指尖传来的温度,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枚戒指。愈发炽热的不适从指尖不断传来,他想摘下那枚戒指可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它都一动不动,就像是被嵌在了肉里面。
他猛地抬起头,顺着视线前袭来的杀意在一刻间已然冲了过来,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道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往后撞去,感受到风声于那一瞬在耳畔的呼啸,直到背脊撞上一条石柱后发出撕扯般的痛感。从胸腔里漫出的粘稠血液在张开的唇齿间涌出,他无力的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自己,掐紧喉咙的窒息感仍旧不断蔓延。
等意识真的濒临模糊的那一刻,他才放开了手,眼里仍旧斥满恨意。而随着重力落下的淮九也是狠狠坐住了地面,垂落的身体喘息着倚上身后出现裂痕的石柱,仰看着这个人。
“要不是我不能杀你,真的会将你碎尸万段,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这个地方下一次倘若再进来,我就算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恶狠狠的气息在落下这些咬牙切齿的话音之后,淮九低垂几分的眸子模糊看着他转身往古城紧闭的大门走去。
泛黄的光亮在同一刻再次被黑暗泯去,一瞬间暗下的天幕,就像真的要吞噬掉自己那般。
悄然远去的脚步,和这一幕合为一体。
真是莫名其妙。
下一刻敞亮突然没有告示的钻进了合上的眼瞳内,感受到天际传来高亮的光芒,淮九猛地睁开眼。
熟悉的云端和很快润过身体的暖风,他忍着喉咙端仍旧不散的喘息和身后背脊的痛感起身,对上了盛老在瞬间扬起的笑意面容。
“救活你这小子真费了我不少功夫啊。”难掩欣喜的声音传出时,淮九才真正感觉自己回到了幻境,这些时间所经历过的这些无一不让他产生,虚实皆是梦的错觉。
清风拂面,这一刻看见盛老涌入心头的安全感也落得无比真实。这人吧,总是容易对别人萌生依赖感,于亲近的人更是这般,尽管他以前很不愿意承认。
半眯着眼的盛老仍旧坐在石椅上,于他而言心里压住的石头也算得上是松开了半分,本以为这四股气息会要他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可照现在还能起身看来,倒也没多大事了。只是有些疑惑在淮九的身上,他也没打算说破,这孩子原本的气息再加上他自己那股强盛的魔力时,竟然没有发生抵触反而是轻松交融,假如抛开血统的因素。
他看着搀扶于腰间缓慢走过来的淮九,轻声开口。
“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