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花手一折,刘约翰的手掌反过来,顺势跪下叫痛。
陈春花气势汹汹出门,刘约翰跪了一会儿,才出去找她,心却平和下来。
原来是在练防身术啊,可以理解。
不过刘约翰很想对老婆说,就你那体格,一力降十会,不用练这些花里胡哨的招式。
到了车里,陈春花坐后排,刘约翰正要系安全带,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又开车门,出去接。
陈春花只恨刚才手折那一下轻了,没把这偷腥的猫爪给折断。这么明显地接小三电话,真当她不存在吗?
刘约翰瞄了一下车里的陈春花,见她没出来,才放下心,说:“二叔,有消息了?”
“有了有了,我托以前住村头竹林旁的那户人家,好不容易问到的,还在村里呢,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
“好,我晚上过去。”刘约翰眉毛扬起来,正对上车窗里陈春花那双发亮的眼,忙压住喜意,挂了电话,坐进车里。
“谁的电话?”陈春花问。
“二叔。”
“什么事?”
“没啥事,叫我有空回老家聚聚。”
接着车里就安静了,只有偶尔踩油门发动机的啸声。
陈春花在思考,要不要买年货的时候,买只鸡,然后回家,拿把菜刀架鸡脖子上,给刘约翰展示一下自己的杀鸡刀法,让他痛快招了,还是自己继续玩十天十件事的游戏慢慢熬。
刘约翰在想晚上回老家的事。
他叫二叔找的是老爸的初恋。
上次刘福全说完初恋的事,全家都没当一回事,老爷子上年纪了,疯言疯语惯了,只有刘约翰当真了。
刘福全有没有说谎,做儿子的看得出来。
小时候调皮,没去上课,去果园里摘桃子吃,被果园的老头告状了,刘福全特意请了一天假来打他。
那时刘福全认真严肃的表情,就跟说要找初恋一样。
老爷子活不久了,是不是该帮他一次,虽然有点对不起妈。
真正让刘约翰下定决心的是一次打招呼。
有次回家,他在小区外面的公交站台看到刘福全,刘福全站在公交站牌下看公交线路,看得入神。
他上去招呼:“爸,干吗呢?”
刘福全问:“小同志,正好,去海边坐哪路车?”
“爸,别闹了。去什么海边,回家吃饭了。”
“小同志,别闹了,谁是你爸。”
刘约翰还以为刘福全跟他开玩笑,拉他回家,刘福全甩掉手,说你是不是黑车司机?
刘约翰拿出手机,翻出照片,还有通话记录,好不容易说服老爷子,老爷子这才将信将疑地跟刘约翰回家。
第二天醒来,刘约翰跟刘福全说昨天的事,刘福全又全忘了,还说自己怎么可能连儿子都认不出来,从小打到大的,眼睛不记得,手掌也记得。
刘约翰笑笑,不再说话。
他的心情不太好,老爷子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既然是他最后一个愿望,就帮他实现吧。
他找机会问刘福全,“你初恋长啥样?哪里人?叫什么?在哪里认识的?”
刘福全把初恋一阵猛夸,说性格好,又好看,烧菜又烧得好吃,一肩能扛两袋米,一手能抓两只鸡……
“爸,哪里人?”
“村里的。”
“叫啥名字?”
“忘了。”
“还有呢?就这我怎么帮你找?村里好几千人呢。”
“让我想想。”刘福全蹙起眉头沉思,一拍巴掌,说:“她有个特征。”
刘约翰竖起耳朵。老爸连初恋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这个特征,这个特征一定很明显。
“胸大。”
刘约翰看着老爸,突然理解了当初刘福全专门请假回家打他的心情。
他现在也想打老爸。
要不是怕被雷劈,他有可能真下手了。
平复心情后,刘约翰打电话给村里的二叔,叫他帮忙打听一下。当然胸大那个特征,想了半天,还是说出去了。因为其他有用的信息接近零。
胸大好歹能筛选掉一些人。
二叔一听胸大,立刻来了精神,说当初村里寡妇、小媳妇什么的,他最熟。天天爬村口那棵大榕树,守着媳妇、大婶们过来奶孩子,啧啧,那场面——
刘约翰急忙打断,说麻烦二叔了,就挂掉电话。
挂完后,还恍惚了好久,怀疑自己是不是刘福全亲生的,为什么家里的男人都这么不正经?
开车到了村里,月亮已经挂起来,进了二叔家,二叔正坐着抽烟,见刘约翰过来,也不说话,提起个手电筒就往外走,还捎了一篮苹果,拿假花包装了,红红烂烂,很是喜庆。
看二叔这架势,是直接上门去拉线啊。
不愧是亲兄弟,自己亲哥的事就是上心。
自从老妈去世下葬后,除了清明节回来扫扫墓外,刘约翰一般很少回村里。
村里没什么大变化,只是以前的石子路都做成了水泥路,干净许多。
地势渐高,坡上的污水歪歪扭扭地流下来,二叔是往山脚下走,刘约翰有些期待。
老爸的初恋会是谁呢?年纪应该很大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找到初恋是简单,可接下来做一次的要求——
过份,太过份!都多大年纪了。
刘约翰想一想都有点脸红,只能帮老爸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他可帮不了。
二叔突然停下来,刘约翰差点撞到他背上。
“到了。”二叔说。
刘约翰紧了紧衣领,借着月光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后山山脚下,边上就是马路,他们面前是一排排的坟墓,老式的那种大坟,两道矮墙像是灰白的长手按在椅子扶手上,中间是青色的石碑,空气中都是青草的味道。
“二叔?”刘约翰叫了一声,看着二叔的后脑勺,怕他转过头来就变成一张鬼脸。
不怪他瞎想,小时候和村里小伙伴满村瞎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后山这里的墓地。
村里有老人想不开了,就到这里哭坟,还有人直接喝了农药自杀。
时间久了,大家也分不清是活人在哭,还是幽魂夜泣,总之,入耳都是凄凄凉凉,白天到了这里,也是埋头赶路,绕过就是。
大半夜的,二叔带自己到这里,是想干吗?
“就在这里了。你找的人。”二叔一指墓碑,上面有张照片,一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看着刘约翰,只是掺了月光,那目光像附了魂似的,灵动起来。
刘约翰偏了视线,只用眼角瞅,照片里的老太太好像也跟着偏眼,眼珠子转过来。
“她就是?”刘约翰压低嗓子问,生怕惹恼了那位清静,或者惊醒了,带回家就好玩了。
“对啊。别看照片上显老,当年,可是咱村胸第二大的啊。”二叔很是唏嘘,仰头看月亮,似是想用什么东西形容到底有多大。
刘约翰心中默念勿怪勿怪,忙拉着二叔要走。
二叔放下苹果篮,把烟插在中间,晃着手电筒,领刘约翰走了。
人活久了,什么事都能碰上。
期待枯井扬波,老树开花来着,结果却是熬死初恋。
刘约翰很惆怅,又有点轻松。
老爸,你的愿望我实现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