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韵知道此事之后,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早知道陆景会送出酿酒工坊让钱家退婚,她宁可采用生米煮成熟饭的下下策。
杭州城百姓议论也就罢了,沈惜韵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知道自己值不了这么多银子。
不过,女人都是感性的,谁不想被人如此宠爱。
这一刻的沈惜韵对陆景的爱意达到了顶点,恨不能立刻出现在陆景面前,诉说心中的情意。
“这个坏人,之前还骗我说没费多少功夫就让钱家退婚,没想到……”
沈惜韵又落泪了,不过这一次的眼泪是喜悦和幸福的泪水。
……
与沈惜韵喜悦之情截然相反的是,陆景此刻感到浑身发冷。
此事一出,整个陆府的气氛完全变了。
晚膳时,饭桌上的气氛严肃无比,完全没了往日的欢声和笑语。
柳子衿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道:“小玉,我吃饱了,扶我回房休息吧。”
“是,小姐。”小玉应了一声,急忙扶着柳子衿离去。
临走之前,小玉还恶狠狠的瞪了陆景一眼。
琴月拿起手绢擦了擦嘴,对柔儿说道:“柔儿,陪我去亭子里转转吧。”
“是,小姐。”柔儿点头道。
说完,柔儿还朝陆景撇了撇嘴。
陆景见柳子衿和琴月相继离去,脸上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不光柳子衿和琴月对他爱搭不理,连小玉和柔儿都没给他好脸色。
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精美菜肴,陆景顿时觉得没了食欲。
几人相继离去后,饭桌上只剩下陆景和秦梦柔二人。
突然间,秦梦柔似笑非笑道:“陆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沈姑娘不嫁给他人,竟将日进斗金的酿酒工坊送与钱家,真是令人佩服!
只可惜沈家好像没有准备让沈姑娘成为陆公子的妾室,真是不解风情。”
陆景被秦梦柔损了一句,当即回嘴道:“秦姑娘,你也不必阴阳怪气,我和沈姑娘是同僚,她有难我自当鼎力相助。”
“好一个同僚,好一个鼎力相助。”秦梦柔笑道,“陆公子真是财大气粗,单单同僚有难,就送出一家酿酒工坊,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若真是同僚,沈姑娘嫁人,陆公子应该高兴才是,为何极力阻拦?”
这顿晚膳,陆景本来就吃得没滋没味,此刻秦梦柔又咄咄逼人,没好气的说道:“秦姑娘你也别拐着弯骂我,我就是不想看到沈姑娘嫁给他人,行了吧!”
说完,陆景也不等秦梦柔继续开口,径直离开了大厅。
看着陆景离去的背影,秦梦柔怔立片刻,心头有些难言的苦涩。
……
“吱!”陆景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看到坐在床边闷闷不乐的柳子衿,陆景连忙上前解释道:“子衿,我虽然将酿酒工坊送给钱家,但我很快就能重建一家酿酒工坊,继续生产醉西湖。”
柳子衿见陆景这副真心诚意的样子,叹气道:“夫君,你帮助沈姑娘,妾身并不怪你。酿酒工坊没了也就没了。
可我们是夫妻,凡事应该有商有量。若不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妾身恐怕到现在还被你瞒在鼓里。
今日夫君做了什么,昨日夫君又做了什么。妾身希望从夫君嘴里说出,而不是外人口中。”
听到柳子衿的真情流露,陆景当即保证道:“子衿你放心,以后碰到什么大事,我都和你商量。”
柳子衿点点头,心中的怨气渐渐消散。
“夫君,事已至此,你还是尽快解决此事,免得沈家又多生事端。”柳子衿补充道。
“好。”陆景明白柳子衿话中的意思。
现如今他和沈惜韵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应该早日将沈惜韵接到府中,给她一个名分。
不过,该如何说服沈家,这是摆在陆景面前的首要难题。
……
沈家正厅。
沈煦刚刚轰走一名上门说亲的媒婆,怒道:“这帮人真是欺人太甚,以前看不上我家韵儿。现在可好,一个个上赶着前来说亲。”
刘氏皱眉不展道:“老爷,这帮人目的不纯,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些人打什么算盘,我自然清楚。”沈煦捋了捋胡须,叹气道,“此事一出,想为韵儿找到合适的夫家,就更难了。”
刘氏沉吟片刻,提议道:“老爷,与其如此,不如让韵儿成为那陆景的妾室吧。”
沈煦挑了挑眉毛,不解道:“夫人,你为何突然这么想?”
刘氏无奈的说道:“一来韵儿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一直拖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二来陆景付出那么大代价只为让钱家退婚,可见他对韵儿用情至深。”
沈煦见刘氏替陆景说话,当即摇头道:“夫人你糊涂啊!这陆景家中已有妻妾,韵儿只能当妾。哪怕陆景对韵儿用情再深,再呵护有加,韵儿名义上终归还是妾室。”
“这一点妾身自然明白。”刘氏继续说道,“老爷,名分固然重要,可多少男子明媒正娶,却做不到陆景的所作所为。
更何况,这陆景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已成为杭州巨富。而韵儿生得高大,年纪也不小了,即使当妾也不算委屈韵儿。”
听到刘氏这番话,沈煦陷入了沉默。
沈煦是一名商人,对陆景的种种经商手段打心眼里佩服。若陆景尚未娶妻,他自然是韵儿如意郎君的不二人选。
从客观角度来说,韵儿其实配不上陆景。
可沈煦又是一名父亲,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给陆景做妾,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沉默良久之后,沈煦心里做了决定,说道:“罢了,罢了,既然陆景和韵儿郎情妾意,我也不打算多加阻拦。”
两人谈话间,一名下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躬身道:“禀老爷,夫人,陆景上门求见。”
沈煦和刘氏对视一眼,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
没过多久,陆景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正厅,对着沈煦和刘氏恭敬的行了一礼。
沈煦让人看茶入座后,面无表情道:“陆司长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陆景也没有卖关子,站起身子,正色道:“沈伯父,沈伯母,我今日前来,是想纳沈姑娘为妾,还望伯父伯母能够成全。”
沈煦和刘氏听到这话,嘴角同时一抽。
两人对陆景的来意心知肚明,可听到他说“纳妾”这两个字,还是觉得刺耳无比。
陆景见沈煦和刘氏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伯父伯母,我对沈姑娘仰慕已久。可惜我已经娶妻,无法明媒正娶,给沈姑娘一个正妻的名分。
不过我能够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辜负沈姑娘,一定会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另外,我虽不能让沈姑娘风风光光嫁到陆府,但婚嫁的聘礼定会按照明媒正娶的标准送上。”
听到这话,沈煦和刘氏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在宁朝,娶妻时送上的财务被称为聘礼,而纳妾时给予的财务,则被称为买卖之资。
陆景知道沈家不缺钱财,可他说按照明媒正娶的标准送上聘礼,可谓是给足了沈家颜面。
沈煦和刘氏对视一眼,有了决定。
沈煦缓缓开口道:“陆司长,老夫只有韵儿一个女儿,从小到大便对她百般呵护,从未让她吃过苦。
沈家虽算不上杭州最大的富商,但也算有头有脸,衣食无忧。
老夫本想将韵儿风风光光出嫁,没曾想阴差阳错下,事情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也罢,既然你和韵儿情投意合,老夫愿意将韵儿许给你做妾。”
“多谢伯父伯母成全!”陆景心中一喜,当即行礼道。
“且慢!”沈煦摆摆手,继续说道,“若是让老夫知道你欺负韵儿,我沈家虽能力有限,但也绝不饶你!”
陆景认真道:“伯父伯母请放心,我决定不会让韵儿受任何委屈!”
沈煦点点头,又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阻拦。至于聘礼就免了,我沈家不缺这点银子。”
陆景如今并不缺银子,家境富裕的沈家肯把女儿许给他做妾,实属不易。
听沈煦不要聘礼,陆景态度十分坚决,一定要送出聘礼,沈煦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接下来,陆景和沈父沈母又商量了一番纳妾之事,定下了接亲的日子。
……
沈府后院的亭子内,沈惜韵有些无聊的翻着书,打发着时间。
钱家虽然退婚,可沈煦仍对沈惜韵实行禁足,不让她出府半步。
正无聊间,沈煦走了过来。
“爹。”沈惜韵连忙起身,行了一礼。
沈煦看了看比他还高上一头的沈惜韵,叹气道:“韵儿你好好准备一下,过几天嫁人。”
听到这话,沈惜韵如遭雷击,怔立当场,一脸倔强道:“爹,我不嫁!”
沈煦见到沈惜韵这般样子,打趣道:“前几日你不是要死要活,要给陆景当妾。怎么现在让你嫁到陆府,你却不愿了?
恩,不嫁也好,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陆景,回绝了他。”
“嫁到陆府?”沈惜韵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追问道,“爹你同意让我嫁给陆景了?”
沈煦笑着点点头:“不错,今日陆景来到府上,说想纳你为妾,爹已经同意了。”
沈惜韵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过了片刻,整个人才恢复平静。
“韵儿,你以后嫁进陆府,要是受了委屈,就来告诉爹。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沈煦一脸关心的说道。
沈惜韵见沈煦这般慈祥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双眼不由蒙上了一层雾气。
“好了,该说的爹已经说完了。这几天你多陪陪你娘,等你嫁到陆府后,有时间多回来看看。”沈煦触景生情道。
听到这话,沈惜韵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两行清泪滑落脸庞,哽咽道:“爹……”
……
在宁朝,娶妻需要明媒正娶,下聘礼,迎亲队伍得用八抬大轿,仪式隆重的从正门进来。
而纳妾的仪式就简单多了,只需一乘小轿,由侧门入男方家。不用迎亲,聘礼很少,一般也无嫁妆。
不过,陆景为了照顾沈家颜面,仍旧送上了巨额聘礼。
当然,陆景并没有像娶柳子衿那样,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来到沈家。
陆景仅仅用一乘小轿,就从沈家把沈惜韵接了出来,仪式简陋的从侧门接进陆府。
此时天色以晚,不过在陆府院子里里外外数十盏大红灯笼的照射下,整座陆府灯火通明。
陆景将沈惜韵送入卧室后,便来到正厅。
正厅此时有着数桌宾客,一桌是以李慕为首的好友,另外两桌是商务司的一些同僚。
披红挂彩的陆景,端着酒杯挨着桌子给宾客敬酒,引得众人喝彩连连。
回到主桌后,陆景特意多敬了李慕和云泰一杯。
将酿酒工坊送给钱家后,醉霄阁和云氏商行的醉西湖暂时供应不上,不过几人并未怪罪陆景,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陆景举起酒杯道:“李兄,云兄,这几日我正在重建酿酒工坊,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重新供应醉西湖,真是抱歉。”
说完,陆景一口将杯中酒全部喝完。
云泰摆摆手,笑着说道:“陆兄是性情中人,醉西湖一时供应不上也没什么关系。光是珍宝阁的琉璃饰品已经让我云家赚得盆满钵满了。”
“陆兄,醉霄阁库房内还有数百瓶醉西湖,应该还能撑上半个多月时间。”李慕也不在意的说道。
陆景大概估算了一下,说道:“再过半个多月,新的酿酒工坊应该能够顺利酿造醉西湖。”
几人说话间,商务司的胥吏们纷纷端着酒杯过来道喜。
“陆司长,我敬你一杯!”
“陆司长,恭喜你和沈司书喜结连理。”
“……”
对于众人的祝福,陆景自然来者不拒,一次次地喝干杯中之酒。
这一次纳妾,陆景已经学乖了。
他给宾客们喝的是高浓度烈酒醉西湖,而自己喝的是低浓度的米酒。
陆景还没倒下,在场的宾客倒是倒下不少,毕竟很多人的酒量,也只有一杯醉西湖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