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馀的夜行侍被王晦打退後，第一时间就随本能地藏匿，他们对於同伴之死习以为常，却从未见过同伴理智崩溃，还以为王晦对他使出了慑心大法。

李字夜行侍的言行在同伴眼里毫无疑问坏掉了，坏掉的夜行侍也最後只会被处分掉。

“价值是用来衡量东西有用无用的准则，有用无用端看事物隐含的意义，而你们的死毫无意义。”王晦慢条斯理的解释。

“价值……意义？”李字夜行侍反覆咀嚼这字的意思。

“不枉此生，便是有意义。”王晦挽了个剑花，回剑入鞘。

“不枉…什麽跟什麽……你究竟在说什麽？”李字夜行侍茫然地瞪大眼。

“你们沿路杀的院生他们都知道为何而战，他们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死的有意义。”王晦道。

“死就是死。”李字夜行侍心虚吼道。

只有不理亏不服输的人声音会激动，会生气，会扯嗓。

王晦知道此杀手的心境有所转变。

李字夜行侍杀戮三十馀年，在这岁月中，他啃着馒头，喝着水，杀着人，只是活着，看着当年的夥伴纷纷死去，他继承了“李”字，然後，然後……然後呢？

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值得挂念的东西，像工具一样。

王晦的话语彷佛有魔力打动李字夜行侍的心弦。

“困鸟犹恋旧林，你收手吧，你还有机会变成人。”王晦道。

“我……我必须杀了你，杀就是我生命的意义。”李字夜行侍一字一句咬牙道。

“是吗，如果这便是你人生的意义，我愿意替你了结痛苦。”王晦叹道。

“接招吧。”李字夜行侍压低身子，准备化为黑影。

“画下道儿来，刺客。”王晦拔剑，眼神一变。

王晦朝空虚挥一剑，剑风夹着幽香。

此香怡人，但香气底下隐藏着的是王晦熊熊杀意。

李字夜行侍被这香气薰得毛骨悚然，他知道卓莫修能化杀意以增强凛冽寒气，没想到王晦居然能直接以杀意慑人。

许多从小到大不晓得害怕为何物的夜行侍，在此感到了实力的差距，心头涌上死亡的恐惧。

遇到实力高深莫测的王晦，身经百战的夜行侍登时踌躇不前。

便在此时後方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李字夜行侍猜测应是朝廷的大批锦衣卫部队。

“碰”天空传来巨响，盛大的火花在天空绽放。

不自然的火光将岳麓书院照亮，树叶显绿，霎时恢复成白昼，夜行侍在树影之中藏不住身子。

李字夜行侍暗叫这锦衣卫竟没来由添乱。

“砰砰砰砰砰……”朝廷部队传来连珠炮响。

弓箭疾声被火炮巨响掩盖，庭院内一时子弹与箭羽齐发。

王晦闪身躲在廷柱之後，但攻击却并非针对他。

数名夜行侍重伤倒地，李字夜行侍肺叶也没入一尾羽箭。

夜行侍皆讶异为何朝廷军队要对攻击自己。

仅剩两名夜行侍，他们飞快移动转换藏匿地点。

火光照亮天空，第二排火枪兵上前取代第一排士兵，再度朝着夜行侍齐射。

两名夜行侍所躲藏的假山与树木被打成蜂窝。

两轮枪声一过，火枪兵有条不紊的填弹。

第一轮装填速度稍早，第二轮的火枪兵的动作还正在从囊中掏出铁丸。

两名夜行侍趁这装填空档冲向火枪兵统领。

此时弓箭破空声仍在，弓箭的优势便是装填的简易基本性，但箭速与破坏力在之下。

夜行侍闯过箭雨，身体虽中好几箭，但已拿住了火枪兵统领。

“是谁下的令夜攻击，你可知我们是一同攻打岳麓书院的帮手。”李字夜行侍短刀架在火枪兵统领脖子之上。

“他们是接到我的命令。”

数排弓兵与火枪墙之後站着一名身穿亮眼鲤鱼服的锦衣卫，正是千户游有竽。

“夜行侍与锦衣卫无冤无仇，何以对我们放冷箭？”李字夜行侍质问。

“不只是锦衣卫，还有禁军神枪营丶五军营步兵丶三千营骑兵。”游有竽道。

“我问的是为什麽？”李字夜行侍道。

“皇命难违。”游有竽弹了个响指。

火枪兵退後一步，五军营的刀斧手上前，双方在一瞬间调换位置。

在我方阵营近距离开枪无疑会产生紊乱，此时必须依靠近战的冷兵器。

但火枪兵的准星依然瞄准着两名夜行侍。

李字夜行侍左眼皮一眨，下达撤退暗号，两名夜行侍以最快的速度後退。

夜行侍本不能任意撤退，但夜行侍不能杀死目标以外的人，锦衣卫更是互通有无的同盟，其中必定有误会，不可因自己生死而废了双方的友好关系。

枪声刹那响起，常理来说扣动扳机的速度远比身体移动来得敏捷，何况他们已受严重箭伤。

两名夜行侍知道此生结束，忽然一股巨力将他们往前牵引。

待两名夜行侍站定时，他们竟站在讲堂台阶之上，救走两名夜行侍的是王晦。

“你居然救你的敌人。”游有竽颇为惊讶道。

“只要我想救有何不可。”王晦道。

“本官倒是想知道理由为何？”游有竽眼神怪异像是在看极为罕见的珍奇动物。

“他取得了成为人的资格。”王晦道。

“夜行侍有资格成为人？哈哈…”游有竽捧腹大笑。

“他怀疑了自己。”王晦道。

“喔？夜行侍若还是人他便会对我下杀手，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一条狗，而如今它的主子要把他人道毁灭。”游有竽道。

“你说这群武艺高超的黑衣人唤作夜行侍？锦衣，夜行，他的主子跟你一样是皇上，这难道不是秘密？”王晦道。

“夜行侍的确是秘密，而以後史书将不会有人知道夜行侍的存在，与书院的改革一样，今夜你们都会死，被永世遗忘。”游有竽道。

“即便会被遗忘，此时此刻我丶他都还活着。”王晦道。

“真是可笑，居然帮你的敌人说话，你可知道夜行侍杀了多少院生。”游有竽道。

“若前方把关各门的院生全军覆没，加上前来支援的白鹿洞院生，总数应该是一百八十二人。”王晦道。

“不愧是王晦脑筋动得真快。”游有竽拍手赞叹，神色充满嘲讽。

“这只是简单的算数罢了，不过你居然识得我？”王晦微感诧异。

“黄芍的得意门生，主导书院武装改革的罪魁祸首，人称鬼才王晦。”游有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