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朝会结束,青城门人鱼贯离开,除了露清晓手中仍握着长剑。
候弓觉得芒刺在背,一名青城弟子走向候弓,在他面前深深一揖。
那青城弟子一头乱髮,眼袋泛黑,像是彻夜没睡上经赶考的书生。
“我是露仁甲,护法命我来指引你。”露仁甲温和眯着眼睛道。
候弓看过此人,他在谪仙楼中看过露仁甲,露清晓命他与粉脸少年照顾三名伤患,他并未进入地牢,自然也未被山勐所伤,没想到他已经回到青城山。
“我是候弓,请师兄多多指教。”
“跟我来。”
露清晓只能眼睁睁看着候弓离开。
“这房间空床是你的。”露仁甲将候弓领进一间木屋。
“师兄,那三人伤势没有大碍吧。”
“三名弟子已经委託由芙蓉城丁城主照顾。”说着迈步走出木屋。
露仁甲一边领着候弓向前走一边道:“青城戒律你要记好,不论掌门、护法犯了也是要罚的,第一条,青城门人不得伤害他人,或看到他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好,路剑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乃是大义之行。”候弓顿时满腔热血。
“青城戒律第二条,青城门人绝对服从长辈的命令,除非与第一条相抵。”
“怪不得露清晓不肯一剑砍了自己的手,原来必须完全服从掌门,阶级制度原来那麽明显。”
“青城戒律第三条,青城门人得保护自己,除非与第二三条相矛盾。”
“所以优先顺序是别人性命第一,长辈命令第二,自己生死第三吗?捨己为人,创下青城戒律的祖师爷当真是一位捨生取义的大英雄。”候弓心中想若是天下人都为了对方,就不会有诺多不义之事发生了。
延着石阶来到青城山棱之后,候弓耳朵闻到水石淙淙声,露仁甲指着竹围道:
“这是男弟子洗澡地。”
绕过溪流忽然来到一处山坡,坡上古松参天“这裡是青城伐树地,每隔一年就会换场地,今年在青城之北。”
露仁甲叹了一口气,道“我追拿林落尘不力,也被罚砍柴。”
“别的不说,砍柴我拿手,让你们见识野孩子的砍树功力。”候弓四下寻找斧头,问道“怎连一把柴刀也无?”
“青城派唯一锐利的便是剑。”
“你是说我们要用剑来砍树。”
“不错,砍完树后需将柴送往烧水锅炉、伙房炉子、鍊剑炉。”
“用长剑怎砍?”这才是最大问题。
露仁甲捲袖子,道“青城戒律衣冠不洁、床榻不整者,砍材一日。”刷,出鞘剑鸣“我可是驾轻就熟了。”
“等等,青城连床榻也要管。”
“洁身自爱,自己都管不好何以管理天下。”眼神转变为冷酷无情,握剑虎口颤抖。
露仁甲持剑走入松林中,破空之声大作,“卡啦”参天大树应声倒下。
候弓佩服露仁甲不费吹灰之力即将粗壮树干伐下,更惊讶他突然从温和转为冷漠,露一手凌厉剑斩,不禁倒抽了口寒气。
“听说一年前是你救起小师妹”露仁甲坐在被斩断的树干之上。
小师妹是指露清晓吧,当下道“没错。”
“你应该选择救大师兄的。”说着将长剑抛给候弓。
就没半个人谢谢自己救了露清晓吗?
候弓问:“青城门人都已经知道了?”应该只有地牢的青城弟子才知晓。
“如果石英羽那张大嘴巴不停的话,连广州人都会知道。”
“石英羽?”
“被你用魔刀打败的青城弟子。”
原来是那个小白脸,口没遮拦,算了反正不过是遭全青城的人嫌弃罢了。
露仁甲指着一旁大树,一改冷酷,温和道“该你砍了。”
候弓奋力往树干横斩,全身大震,虎口旧伤又渗出鲜血。
“腰马一体、意气游刃。”露仁甲念出运剑伐树口诀。
“能说的简单一点吗?”
“什麽都别想,然后踏步,扭腰,振肩,挥剑。”
“我看你不是这样砍的。”
“等你砍到腻了,你也都能省掉无意义的动作”露仁甲手成刀形斩向一旁巨松,树干未晃,哗啦,天空下起一阵松针雨。好几颗松果砸中发愣的候弓。
“现在你就一板一眼的挥吧。”
候弓脑中极力设法将四个动作连结,并套用在行动之中。
一踏一挥,一转一震,一气呵成谈何容易。
“呼呼…”候弓气喘如牛,掌心都是鲜血,树干却只破了层皮。
候弓跌倒在地,无力挥剑,问道:“露仁甲师兄,为何露清晓姓‘露’,你也姓‘露’。”
“凡是无家可归被青城派收留者,皆以‘露’为姓。”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亲戚呢。”
“有一个大师兄叫露阿,露浓,还是露华的……你认识吗?”
“大师兄露华浓”露仁甲未变冷酷,依旧温和道。
“对对,就是此人。”
“你认识他?”
“嗯,天下应该没人不认识他。”
“正巧我不认识,他到底为何这麽重要,能给我说说他吗?”
“露华浓师兄是我们这年轻一倍的佼佼者,也是最有声望接任青城掌门的人选,不但被凌云阁誉为十大杰出青年之首,而且武功优秀,甚至与嵩山派齐遇,合称‘隐世露华浓,天下一齐遇’。”
“齐遇又是谁。”
“关于嵩山派齐遇江湖有许多传闻,有人说他是少林弟子,有人说他会道家内功,大抵与天下第一啦,武功出神入化跑不了关係。”
“所以天下一‘齐遇’,是指此人武功天下第一?”
“江湖盛传天下第一,但他真正的称号是,从七品征仕郎,河南府通判齐遇。”
“他不是应该是江湖人士吗?”
“谁说江湖中人不得为官,齐遇便是一个好例子。”
“读佛言道的侠儒,真是我孤陋寡闻了,为什麽他们二人会这麽受人载道。”
“因为他们两人联手将魔教一举剷除了。”
“是因为有官府的帮忙?”
露仁甲摇头:“据说他们二人一剑如顾,相约用魔教教主头颅斟酒,当晚便剿灭魔窟,笑饮魔教血。”露仁甲突然小声说道:“连‘琴心剑胆’都无法做到的事,他们两办到了。”
“琴心剑胆是谁?”候弓听过很多次,还是不知道所以然。
“是剑胆师叔,现在云游四海,极少回青城山。”
“记得千万别在青城裡提起琴心剑胆,这是青城禁忌之一。”
“不就是个外号吗?”
“嘘,剑胆师叔不喜欢。”
“不是说人在云游,说说不打紧。”
“四年前三月初二有青城弟子在剑胆师叔面前说熘嘴,隔天一丝不挂被吊在大殿樑上。”
“那也没什麽。”
“那被吊在樑上的是女弟子。”
“喔!”
“三年前正月十五,谪仙楼掌柜仰慕剑胆师叔,恭维了几句说熘了嘴,大雪之中……”
“也被**吊在樑上?”候弓接话。
“不,是**绑在大牡牛上游街。”
“四年前……”
“好了好了,你怎麽记的那麽清楚。”
“因为是我绑的。”
“你没事弄个禁忌出来干嘛?”
“不是我弄的,是丁凝宁。”
“丁凝宁?”
“一名青城女弟子,据说她小时候曾经被青城门人解救,后来得知是剑胆师叔,就不允许任何人出言侮辱师叔。”
“琴心剑胆怎麽又变侮辱师叔的话了。”
“这事说三天三夜也说不清。”
“好,不说,你就这样听丁凝宁号令?”候弓确认万恶根源是丁凝宁。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露仁甲望向远方神色萧然。
露仁甲故事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