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不惭不敢置信看着铁千雁,希望她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应该是‘万紫千’能给他一个答案。
铁千雁低下头不发一语不敢看严不惭。
一时无人讲话,周遭寂静,不论大厅的客人还是青楼姑娘都急欲想知道个中来龙去脉。
黄莲打破沉默:“铁千雁根本不是铁千雁。”
“什麽?”严不惭不解。
“早在几年前江浙走镖时丧命,铁千雁尸骨已寒。”黄莲接着道。
严不惭熊背大震,莫非眼前这个铁千雁是假冒的:“你是冒充的?还是说你其实在走镖时侥幸未死?”
铁千雁咬唇,依旧不答。
黄莲摇头道:“赤胆镖局破产,家破人亡,铁氏香火断绝,家中只剩高龄九十一的姥姥纪氏。”
“所以你到底是谁?”严不惭问道。
“我……”铁千雁支支吾吾。
万芜一抢道:“她是万紫千,一年前突然失踪我便是下山要来找她的。”
“你真名是万紫千?”严不惭加重语气又问道。
“我的真名为万紫千,是剑圣万谷枯之女。”万紫千咬牙,既然事已败露也毋须隐瞒。
“你为何要欺骗我们你叫铁千雁?”严不惭问。
“我没有恶意……”万紫千大眼泛红,眼中水珠莹莹然,几欲落泪。
黄莲道:“万紫千是一个欺骗纪姥姥的骗子。”
“欺骗?”严不惭道。
“万紫千冒充着铁千雁之名跪倒在纪姥姥的跟前,说她是劫後馀生的铁千雁。”黄莲道。
“那真的铁千雁呢?”严不惭道。
“死了。”黄莲十分肯定。
“怎麽死的?”严不惭道。
“死在镖路之上。”黄莲道。
万紫千默然摇头。
“莲儿,你是从何得知。”严不惭道。
“因为‘我们’也在其中。”黄莲神秘兮兮道。
严不惭思索黄莲指的‘我们’是鬼哭山梅林兄弟吗?还是说是指夜行侍这组织。
“能说的详细一些吗?”严不惭道。
黄莲陷入思索,将能告诉不惭大哥的情报与夜行侍的机密切割,沉吟一阵道:“赤胆镖局共有两次大单子的镖为人所知,但很可惜得是皆以败局收场。”
“其中之一,不惭大哥你也是知道的,就是游苍狗的十万两镖银。”黄莲道。
“另一个呢?”严不惭道。
“便是护送绛草冷还丹至cd。”黄莲道。
严不惭听戴赛说过cd这趟镖:“听说劫镖者武艺高强。”
“没错,那次运镖赤胆镖局元气大伤。之後原本铁千砚要靠十万两镖银翻身,没想到人算不如‘奸计’。”黄莲道。
“而一年前铁千雁乃是参与护送绛草冷还丹的其中一名镖师,铁姑娘亦香消玉殒,枉费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对了,何以戴赛不认识铁千雁的面貌?”严不惭道。
“铁千雁是赤胆镖局杭州分舵的,戴赛并未见过她。”黄莲道。
“连运送绛草冷还丹时也未见?”严不惭道。
“赤胆镖局的老手法,若是镖物贵重,将镖兵分二路运送。”黄莲道。
严不惭思索赤胆镖局运送十万两镖银时正是运用这手法,眼睛望向高沥岱带来的一万两木箱。
黄莲明白此刻严不惭的想法,回应道:“而这绛草冷还丹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无价之宝,而这仙丹天下就这麽一颗。为分散风险,也为狭小便於携带,铁总镖头一分三十路,将仙丹藏匿其三十名镖师身上。”
“这绛草冷还丹究竟是什麽宝贝,值得各家争夺。”严不惭惊呼。
“百毒不侵,功力大增,传说目能夜视,身子在黑夜中散发萤光。”
“这仙丹居然深具如此奇特神效!”严不惭惊讶道。
“不惭大哥你忘了?”黄莲睁大眼盯着严不惭。
“忘了啥?”严不惭歪头不解。
“一年前闯入我们草屋的人便是来争夺绛草冷还丹。”黄莲不作声,嘴形微动,对严不惭说的是两个字“候弓”。
严不惭身形一震,知晓黄莲想说的是“候弓所喂食那青城道姑的正是绛草冷还丹。”
严不惭惊讶难言,命运竟千丝万缕的纠缠不清。
“後来那三十路的镖师呢?”严不惭问道。
“仅有十一路镖师回镖局,绛草冷还丹亦消失於世。”黄莲道。
“夺丹者是谁?”严不惭一字一字道盯着黄莲道。
八人义结红梅,至小长大,互有默契灵犀。
黄莲知道严不惭想问的是进入梅林小屋决斗的是谁。
严不惭亦发觉黄莲刻意隐瞒他们曾短暂掌握绛草冷还丹的事实。
“各门各派不计其数,有丐帮有朝廷其中以武当弃徒林落尘与唐门唐识君两人最为棘手。”黄莲道。
严不惭暗忖:凶手果真是唐门,不知夏风现在的处境如何,应该要想方设法跟他联系才是,只是先是黑风寨围困,後继是夜行侍追捕,实是殚精竭虑,无馀力与方法追查夏风的情报。
但黄莲在夜行侍似乎资讯颇为发达,在瓦解他们组织之前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铁千雁死於镖路,万紫千是怎麽冒充她的?”严不惭道。
“赤胆镖局纪姥姥已九十耄耋之龄,眼瞎目盲的老妇又怎能分辨长年在外尸骨已寒的孙女讷?”黄莲道。
“後来呢?”铁千雁道。
“万紫千冒充铁千雁一力承担十万两债务,向高沥帛贷款万两白银,高沥岱也是在那时对铁千雁一见锺情。”黄莲道:“後来嵩山派齐遇来到赤胆镖局告知‘铁千雁’真相,她便央求齐遇带她上嵩阳书院。”
严不惭面向万紫千,质问:“你为何要冒充是铁千雁顶下十万两债务。”
剑圣传人万芜一道:“姐走吧,无须跟凡夫俗子讲道理。”
高沥岱已捧着受伤的手从天字一号房下来,听见万紫千的真实身分喊道:“我不在乎你是姓铁还是姓万,我对你一见倾心,我爱的不是你的名字。”
“绯桃园岂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一道女子之声在台前响起。
众人望去,一袭桃红薄纱,手持折扇大方翩然站在戏台上,正是绯桃园大姐林灵枢。
“我为何不能走。”万芜一道。
“万少侠瞧你记性,加上你昨日在百花卢赊的酒钱,你共欠我绯桃园三千五百二十九两零三铜钱。”林灵枢道:“而铁千雁还有一年合同要履行。”
“我会还你钱,但我姐不能在这。”万芜一喝道。
“为何?男人在这,女人就不能来这吗?”林灵枢睁大眼。
“这不一样。”万芜一却说不出来原因。
“这可是你姐亲自签下白纸黑字的合同,我可没有逼迫她。”林灵枢拿出一张草纸,远远望去只见上面确实有一道秀而峻俏的字迹和朱红色的指印。
“我看看。”严不惭箭步冲出,伸手要去夺那张卖身契。
严不惭手碰到草纸的瞬间,只见扇骨往严不惭手腕一拍,简单有力的化解严不惭一夺之姿。
纤手持扇,拆解精妙得宜,正是大姐林灵枢,她仍潇然摆扇,魅笑如花。
霎时迅风袭人。
一柄长剑穿过林灵枢娇躯,对着严不惭咽喉疾刺。
却见林灵枢张开纸扇反而阻挡了那一只持剑之手,细声道:“近我一尺者必杀之,原则暂时取消。”
黑衣人手持长剑僵住,他缓缓收剑,剑尖已染血,剑迅且猛,连严不惭也未能防御,只能稍稍偏离咽喉要害。
严不惭脖子轻微溅血,若非黑衣人剑已收劲,这脖子必定负伤严重。
“我不喜欢改变规则。”黑衣人以衣袖抹去鲜血,缓缓还刀入鞘。
严不惭摸着颈伤,黑衣人口音奇特,身材矮小,剑速异常惊人,剑开单锋,似刀,刃身却窄长如剑。
林灵枢见草纸合同一角已被严不惭摸中,沾上一层薄冰,伸手一弹,将白霜振落:“完整版的凛冽剑杀果然名不虚传。”
严不惭大吃一惊,就连夜行侍也只管叫卓莫修的墨家武功为凛冽剑法,绯桃园大姐居然能叫出“凛冽剑杀”,这功体的关隘正是在一字“杀”。
“你是?”严不惭问道,眼睛盯着这风韵犹存的绯桃园大姐,美艳底下竟深不可测。
林灵枢见有严不惭脸色铁青,对他微笑:“我是林灵枢,绯桃园的主人,也会是天下的主人。”
“天下!”严不惭诧异失声。
“天下之大没个主,可是会生乱的。”林灵枢道。
严不惭冷静:“你要天下,我要的是正义,铁千雁你若不放就是天理不容。”
林灵枢娇笑,将纸合同摆在严不惭面前晃呀晃:“严少侠是忘了什麽?合同在这,你想要毁约?”
“正是。”严不惭道。
“小千是你什麽人?你为什麽要帮她?”林灵枢佯装惊奇,纸扇掩嘴。
“我我们是朋友,我答应她要重振赤胆镖局,身为朋友,我不能见她误入歧途。”严不惭直言脱口,才发现自己的想法。
“可是刚听红莲说,她可不是什麽铁千雁。”林灵枢纸扇支头。
“不论她是铁千雁还是万紫千,我都答应她本人要重振赤胆镖局。”严不惭心意决,凝气预备再次林灵枢出手夺万紫千的卖身契。
万紫千含情脉脉看向严不惭,心中深受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