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浪郡极南之地,有座青山。
浩瀚的林海,在夜风的吹拂下,泛起道道波浪。在‘浪涛’的中心地带,有一大片碧蓝澄澈的湖水,此时正闪烁出潋滟绮丽的波光。
天已黑。
漫天星辰在天蝉的头顶闪耀着,她微微仰头,凝眸望向那干净无垠的星空。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精致的面庞上,却浮出一丝忧愁。
在这样美丽的夜晚,她的心情竟依然沉重如斯。
她现在也的确很忐忑不安。
她怎么也想不到,司主大人座下的左右手,居然也来到了荒州。
天蝉暗暗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恐怕已不是她所能影响的了。纵使她身份尊贵,但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违逆那位气功通天彻地的太阴真人。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时值寒冬,但这座大山却依旧郁郁葱葱,树木茂盛。在夜色的浸染下,一棵棵高大粗壮的古树,就像是一尊尊威武不凡的上古天神。
神。
她昂首望着苍穹,天上的这些星辰,真的便是道人敬仰信封的神仙吗?如果真有那无所不能的仙神,为何这个世界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不信‘神仙’,她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天蝉头也不回的道:“顾老,怎么样了?”
顾怀缺换了一身枣红色的长袍,整个人仿佛精神年轻了许多,但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低沉,“他们确实是奉了司主大人的命令。”
天蝉身躯一震,艰难开口道:“司主还是不信任我们啊。”
顾怀缺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垂首无言。
天蝉忽然说道:“那他们为何不来月浪湖?”
顾怀缺摇摇头道:“老夫已明明白白的告诉王左,玄武灵兽藏身在月朗湖,但他们似乎很有把握,言道等大年三十再说。”
天蝉喃喃道:“大年三十……”
顾怀缺思虑道:“司主大人只给他们下了这一道命令,并没说要必须破坏钟家召唤域外天魔的计划。”
天蝉震惊道:“这怎么会?”
顾怀缺眉头紧锁,道:“我也是想不通呐,司主大人近来脾性颇为古怪,就连我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蝉闻听此言,若有所思的沉默下来。
两个人均是满腹疑问。
湖水很静,林中寂静无声。
远处的山峦被无边夜色笼罩着,恍如变成了一条腾空欲飞的黑龙,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后,顾怀缺低声道:“钟家的动作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据线人回报,钟氏一族本已打算好,要于今天来到月浪湖,可他们竟是在今天早晨突然改变了主意。”
天蝉犹疑道:“我总感觉我们好像是落入到了一个圈套。”
顾怀缺沉声道:“圈套?”
天蝉皱眉道:“对。荒州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位在世人眼里智珠在握的安南侯,竟丝毫不为所动。这很奇怪。”
顾怀缺凝声道:“之前咱们得到的消息,是金蟾仙童和河童真人控制住了安南侯,但依老夫来看,那位君侯,决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天蝉点头道:“正是如此,才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顾怀缺沉吟道:“莫非是安南侯在背后布的局?”
天蝉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道:“可安南侯一向不参与诸侯争霸,他有什么理由需要‘域外天魔’的帮扶?”
顾怀缺想了一会儿,道:“走,你我去巫浪城一趟。王左王右面对我,可能未把全部实话说出来。”
天蝉担忧道:“那湖底的这只乌龟怎么办?”
顾怀缺眼神瞟向伫立在远处的那十几个帐篷,自信道:“没事,一时半会儿它还醒不来。留下大队人马在此看守即可。”
天蝉思考半晌,道:“好。”
顾怀缺慢慢转身向那队监察卫军走去,打算吩咐安排一番,不想天蝉突地又开口说道,“顾老,带上蓝监察使。”
顾怀缺愣了一下,回过身,随后眯起眼睛,看了天蝉半晌,终是微微点了点头,接着抬起脚步,继续向前走去,离开湖畔。
天蝉神色幽幽,轻吐一口浊气,低语道:“吕光……你为什么还不离开荒州,这次,我真的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
巫浪城。
这个小院很简陋,分了三个小间。
北屋正中,摆着一张方桌。
彩衣正在张罗着晚饭。
屋外的天,已黑透了,他们却才刚刚准备吃饭。
饭,一大盆蒸饭;菜,菜不仅很多,还很美味。
凉拌芥菜、一只葱醋鸡、尖椒炒肉。
三个菜,四个人,足够他们吃的尽兴了。彩衣的手指纤长而柔细,一副不染阳春水的样子,可几人却想不到,她的手艺竟很不错。
姜颜的脸上也逐渐露出笑意,她心中的阴霾似是也随着吞入口中的饭菜,而慢慢消化散去。
彩衣睁着一双秋水明眸,笑问道:“怎么样?”
没有一人能腾出手来回答她。
只因吕光等人都在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菜。
就连一向少餐的白鬼,此际都是嘴巴不停,吃的津津有味。
过了片刻,吕光放下手中的碗,一脸满足的模样,笑声道:“彩衣,再给我盛一碗饭。”
白鬼亦笑道:“彩衣,你的手艺简直比宫廷里的御厨还要高。当年我初得神魂,去皇宫大内游玩之时,随意尝过御厨做给皇帝老儿的几样菜,跟你做的菜相比,简直是味同嚼蜡。”
彩衣羞赧道:“哪有这么夸张,师父又打趣我。”
吕光打量着房间的陈设布局,见此屋不像是女子居住的地方,他不由疑惑道:“彩衣,你以前不在这儿住?”
彩衣脸色忽而沉了下来,摇头道:“这是我主人生前的故居。”
白鬼挑眉道:“一直不曾问你,你的主人到底是谁?按说,能拥有你这等品阶的‘祥云’,其人必然非是无名小辈。”
彩衣望了望桌上的几人,犹豫良久。
她仿佛是有难言之隐。
白鬼和吕光相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迷惑。
彩衣连她是‘祥云精气’的秘密,都已告知给了众人。试问还有什么事,能值得她这般踌躇难说的呢?
彩衣沉默了许久,低着头,一字字道:“其实我的主人……便是上一代的安南侯,巫师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