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明亮变至黯淡。
幽谷静寂,暮色四合。
虚若谷凝视着远处的山峦,仿佛在沉思。
晚霞的余晖照耀在他纯白如玉的衣衫上,散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超凡脱俗,气质洒脱。
虚若谷也的确是修行界的长青不灭的神话。
他纵横睥睨,鲜有敌手,当年把长生殿白云二鬼,两大道术高手,成功囚禁的战绩。直到如今,还在被世人争相传颂。
此时荡漾在他脸上的,依旧是那种风轻云淡的表情,悠闲从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虚若谷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开口问道:“风陵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他身边自然有人。
燕归来是他目前最为倚仗信任的弟子。
“风陵师叔一直待在桃园,未曾出去。”燕归来恭声回道。
虚若谷长长的叹息道:“我的这个师妹,总是不服我。”
燕归来嘴唇瞬间变白,嗫嚅着道:“弟子对师尊绝无二心。”
“你虽是剑园之主,但其他五园,却大多跟风陵走的极近,再加上我近几年总在闭关,他们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些疑虑。”虚若谷微微摆了摆手。
燕归来道:“万幸师尊您此刻已度过了风灾大劫。”
“强者恒强,我的这些弟子啊,还真都是识时务的俊杰。见风转舵的本事,都大得很呐。”虚若谷忽而冷笑道。
燕归来慢慢的接着说:“风陵师叔无非是不想依附‘天行者’,但在对待修道者的态度上,应该是与我们一致的。”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梅八角的死活,风陵她其实并不在意,她真正的想法,是要借此机会,试探我的修为是否恢复了。”虚若谷摇头道。
燕归来迟疑着道:“师尊,您的真身还能逗留在此界多长时间?”
“至多半月。”虚若谷感慨道。
燕归来长吁一口气,“那还好,到那时,绛珠仙草业已成熟。”
他停顿片刻,转而疑声道,“师尊,为何无涯师叔,能够无视太虚幻境的铁律,在度过风灾之劫后,依然驻留在此界?”
“我以前告知你的秘事,你切记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还有,无涯师兄,并非只是在单一的修炼的气功。”虚若谷转身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
燕归来身躯一颤,动容道:“师尊是说,无涯师叔还修有道术!”
虚若谷嘱咐道:“这件事你心知肚明即可,万万不能让他人知晓。”
燕归来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下意识地应声道:“弟子谨记。”
虚若谷神色逐渐变得和缓,温声道:“我之所以要将梅八角活活烧死,就是想和无涯师兄来印证一件事情。”
燕归来精神一振,挑眉道:“还请师尊明示?”
虚若谷微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有风吹过,虚若谷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一如他此刻泛起波澜的内心,他负手而立,仰首望天,傲然道:“世间只有一位百草真人,那就是我虚若谷!”
“弟子愿为师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燕归来神情凛然的道。
“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虚若谷笑道。
他转而脸色阴冷下来,一字字道,“不过,我却看错了鲁龙沙。”
“师尊何出此言?”燕归来疑惑道。
虚若谷冷冷的道:“鲁龙沙私自去见过孟婆。”
“梧桐院那道禁制,对炼气七层以下的修真者自然没用,可鲁师叔的修为……那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出来的?”燕归来神色大变,心神巨震,颤声道。
虚若谷皱眉不语。
“依我看,这些种植金蛹虫草的弟子,一并杀了就好,何须这般费事。”燕归来看他面带不快,立刻转移话题,沉吟道。
虚若谷笑了。
这种想法是妖魔行径。
一念及此,他低声解释道,“百草园在世人眼中是名门正派,虽然道人该杀,但也不能用此种下作的手法,以免为天下修真者所不齿。更为重要的是,大劫将至,我们行事必须得谨慎,不可让‘天行者’抓到把柄。”
燕归来眼神一变,恍然道:“是弟子愚钝,险些忘记了,天行者历来都好多管闲事,自诩为正义使者。”
虚若谷哂然一笑,他不再多言,任凭燕归来陷入到自己的思维里。
杀死区区四十五条人命,又怎会令天行者挂怀重视呢?
这当中肯定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然而那些话,虚若谷自然不能向他讲明。
虚若谷脸上显出自信的笑容,凝神道:“王悉之死了,‘天行者’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为师将那个长生殿道人擒获,立下功劳,百草园必然也会受到福荫。”
燕归来闻听此言,立刻茅塞顿开。
但他心中仍然有一点不解,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尊怎么如此笃定匿藏在园中的这个道人,就是杀死王悉之的长生殿殿主?”
虚若谷高深莫测的笑道:“这就得问多宝阁了,吴溟带来的消息,倒是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燕归来思虑半晌,满面了然的道:“在打探消息这方面,多宝阁确实有过人之处。”
风吹云走,夜色降临。
这时,一直都相安无事,平静如湖的知微草舍,众多弟子在安静了很长时间以后,终于有人语含嘲讽的说道,“你以为自己还能藏得住?”
你。
这个‘你’当然指的是那个藏头露尾的修道者。
有第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言论,自是会有第二个。
“到底是谁,烦请你主动认了罢!”
“对啊,还牵连我们陪你一同受罪。我都一天滴水未进了。”
“依我看,这道人是老鼠进了猫窝,早死晚死,都得死。”
接踵而来的讽刺笑声,宛如一根根银针,刺入吕光心头。他目光凝注,看向长棚内的那些园师长老。
白凤屏现在已经离去,但鲁龙沙还在。
场间的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准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妖道’。
吕光面上也露出讥讽的笑意,他在自嘲,他尽管是在笑,可他心底又会是什么滋味呢?
天黑黑,长棚里悬着一个灯笼,光把夜烫了一个窟窿。
冷风骤急,灯笼在风中飘摇,人岂非也是如此,身不由己,随风摇曳。
吕光忽然向前迈出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