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龙一走,小莲就捧了匣子,呈到了徐婉如的跟前。倒不是徐婉如着急看,而是小莲心里着急。
前些日子,徐婉如进宫没带她,反而带了花青和胭脂两个人,小莲就十分不情愿。其实那一天徐婉如进宫带谁,全是熊嬷嬷的决定。
宫里来的人,什么都一应俱全,又是慈宁宫的熟面孔,熊嬷嬷觉得天色不早了,让徐婉如带几个懂事的进宫,早去早回,所以才让花青和胭脂去的。
事后也证明,花青和胭脂这样乖巧的丫头,进了宫,很容易被人摆布了。反而是小莲这样的,她只咬定自己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听别人的。
只是,小莲这样的,也有她的毛病,很容易被人布个圈套中计。所以熊嬷嬷时候琢磨着,得给徐婉如准备几个精明懂事的丫头了。不过,这个也是后话了。
小莲捧了匣子在徐婉如身边,见徐婉如微微一点头,小莲就赶紧掀开了匣子。
“小姐,是个衣服,”小莲把盒子朝徐婉如一现,的确是件雪色的袍子。
“拿出来看看,”徐婉如以为,又是潘知远搞来的什么新鲜玩意。
“啊,这是什么!”小莲一扯出衣服,却发现这白袍下摆,却缀了一圈黑色,再细细看去,却是鹤的羽毛,细细密密,织在整件外袍上面,白色是白羽,黑色是黑羽。
“羽衣,”徐婉如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师兄怎么又给她送羽衣来了。
羽衣是道家的东西,前些日子送的香叶冠,也是如此。莫非,二师兄是想劝着她出嫁不成。
“小姐,你试试吧,这衣服虽然古怪,却好看的紧,”小莲伸了手,再衣服上轻轻触摸了一下,又赶紧挪开了手,一脸眼巴巴地看着徐婉如。
徐婉如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小莲赶紧拿了衣服给她披上。这羽衣本就是外袍,套了徐婉如身上,大小极为合适。想来,又是潘知远的用心良苦了。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小莲无不艳羡,一边替徐婉如整着衣服,一边上下打量。
“是吗,”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穿了羽衣,究竟是什么模样。
“奴婢这就去拿镜子,”小莲也不等徐婉如吩咐,丢下匣子,飞速往宅子里取镜子去了。
徐婉如临水照了个大概,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就回水榭坐下,穿了件宽袍大袖的羽衣,一边端了茶水,喝的自在。
丁岚也罢,俗世红尘也罢,这一刻,她只想看看这春日的花,闻一闻这春日的阳光,喝一口江南来的春茶,其他的,什么都不想提起。
熊嬷嬷办好事情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徐婉如穿了件羽衣,坐了水榭里面,手执白瓷清茶,焚香默坐,消遣世虑,像极了宁国公主素日的样子。
熊嬷嬷心中一紧,她就担心,徐婉如重蹈了自家主子的覆辙。没想到,徐婉如还是一步步,朝宁国公主的方向,越走越近了。
“如意小姐,”熊嬷嬷仍旧用她的旧日称呼,“您怎么穿了个羽衣坐着,也不嫌多。”
这会儿已经五月初了,天气虽然说不上热,却不是穿羽衣的季节了。
“师兄让人送来的,”徐婉如笑着起身,转了一圈,问道,“如何?”
“国师可没让小姐出家,”熊嬷嬷说话很是直接,“就算他想,小姐还有舅父祖母一大帮子亲人呢。”
虽说忠顺府的事情做的不地道,可是丁岚上门的事情,熊嬷嬷一回府就听说了。想来,徐婉如就算没有原来忠顺府的作为,应该也已经没那么水火不容了。所以,熊嬷嬷顺便就提了一嘴。
燕国公主的为人,熊嬷嬷也是知道一两分的,是个图利的人。可是这个天下,谁对你好,总有个理由。就比如肃宗对徐婉如好,那是因为他这个皇帝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徐婉如。而燕国公主对徐简负责,那是因为徐简是燕国公主的孙儿。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人生多是如此,徐婉如也该认识到这种不完美了。谁都有用到别人的时候,周旋人间,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罢了。
眼下徐婉如已经受封成了郡主,再想突然离京,别说肃宗不答应,就算其他百官,也会有些看法。
所以,徐婉如注定要在这个京城生活了,那就好好利用所有有利的条件,过好她的小日子。至于别人对她是好是坏,心中有数,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仅此而已。
熊嬷嬷见徐婉如显摆羽衣,倒是没有什么出家离俗的念头,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去了。
“这眼看就要晌午了,”熊嬷嬷劝道,“还是把羽衣给老奴吧,再这么捂下去啊,等会若是热着了,只怕就不好了。”
“哦,”徐婉如倒是听话,起身让熊嬷嬷解去了身上的羽衣。
熊嬷嬷一拿到手,就发现这羽衣触手冰凉,难怪徐婉如捂了这么久,也没觉得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看样子,却是仙鹤的羽毛,可这手感,倒是让熊嬷嬷想起天蚕丝来了。
只是这天蚕丝的做法已经断绝,现在皇宫里,都不见得剩下多少,看徐婉如的这件羽衣,只怕不是宫里出来的吧。这个潘知远,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许多东西。饶是熊嬷嬷见多识广,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如意小姐,”熊嬷嬷劝道,“人都会糊涂,有些事情,你也不用太想不开,说不定,就是他们糊涂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嬷嬷,我没烦恼这个。”
“那就好,”熊嬷嬷点点头,又提起英王来了,“王爷临时有事出京一趟,已经跟宗人府的老王爷说好了,让小姐缺什么东西,尽管去要。说是皇上准备了十五人的侍卫,明儿就要送过来了。”
“不是已经送过一次宫人和侍卫了嘛,”徐婉如有些不耐烦,她一个人住在郡主府,用不着多少人,可是肃宗却不停送人过来,不是宫人就是侍。这会儿,怎么又有什么侍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