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袁老大?”蔡紫冠出现时左拥右抱,这时站稳了,忙不迭地放开摇光,推开阴小五。
“海天会的……袁老大?”杜铭大吃一惊。
那朱笠怪客身子一震,忽然笑了出来。他扬手摘下斗笠,露出了自己的脸:浓眉、深目,隆鼻、阔口,那张古拙的脸上没什么肉,眉骨、颧骨,全都在粗粝的皮肤下尖锐地支着。
先前他们为傅山雄召集,拔除九州尸王,在海天会借了一条快船“水鸢号”。驾船之人袁天刚,虽不在高手之列,但也朝夕相对。只不过那时候,他的那张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憨厚与热情,但现在,却平添了几分乖戾与蛮横。
“蔡公子、杜将军、花小姐。”袁天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是几个月不见,可是他的身上却似已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姓袁的!你长本事了!”杜铭问道。
袁天刚哈哈大笑,道:“水鸢号一别,咱们好久没见。”
当日为除艳僵,蔡紫冠一行兵分两路。袁天刚主持抓阄,将他们拆成了强弱悬殊的两组,令他们分别遇险。阼州、甘州两场大战,两组人马虽然都涉险过关,但也因之而接触到傅山雄的阴谋。辛京决战,拔除尸王之事不了了之,他曾经对蔡紫冠等人设下的陷阱,随着百里清的战死,再也没人知道。
“蔡公子,鄙会罗会长、刘会长近来为敌所乘,不幸仙逝。”袁天刚微笑道,“我现在硬着头皮做了会长,当这个家。蔡公子有时间回去了,还得指点指点我哪!”
话虽然恭谦,但他的神情语气,却殊为狂妄,谈及罗英等人之时,更没有丝毫伤心难过。
“那老子今天就再替罗会长揍你一顿吧!”杜铭狞笑道。
袁天刚冷冷地看着他,过往的那些耻辱又浮上心头。好一会,才忽又展颜微笑道:“杜将军别开玩笑了。凭咱们的交情,今日偶遇,偶一切磋,已是受益匪浅了,难道还能真打么?”
“袁兄的红水玉盒,倒差点真的要了我的命呢。”蔡紫冠笑道。
“区区玉盒,当然是困不住蔡公子的。玩笑而已,可惜蔡公子太过认真,还毁了它。”
“哈哈,这玉盒杀人太慢,又太好破解,留着误事。我就帮袁兄处理了。”蔡紫冠微笑道。
刚才在那被玉盒封闭的空间中,洪水泛滥,蔡紫冠终于将阴小五也带回到古树上的时候,三人的分量将那古树几乎完全压入红水。摇光心慌意乱,阴小五叽叽喳喳。四面的高楼陆续崩塌,整个世界似乎已是无路可逃。
原来这里的攻势,就是红水将一切都化掉。
“蔡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摇光问道。
“我们出去。”蔡紫冠笑道。
在他们的头顶上,客栈的东楼终于完全垮塌,半面楼体,正向他们砸来。
然后“轰”的一声,他们已离开了那红水泛滥的世界,人在半空,阴小五已受他指示,一刀将脚下的玉盒劈断。
“这个玉盒与现实相连。而相连的通道非常儿戏,便是几间客房的房门。”蔡紫冠微笑着,向袁天刚挑衅,也向摇光他们解释,“一旦神通开启,正面走出房门,便是进入玉盒;背对走出房门,便还留在现实之中。我和摇光因为都是正常人,正常出门,而被抓入盒中,而杜铭因为老要看着花浓,却时常倒退出门,于是逃过了威胁。”
在左边救摇光、右边救阴小五的忙碌之中,兔起鹘落,蔡紫冠已想通了此中的关窍。而将之逆推,则正常进门,便无从逃脱,若是倒退进门,则会回到现实中。
那半扇楼砸下,蔡紫冠早已看准了砸向他们的,正是摇光所住那间客房的房门。那一瞬间,他将摇光、阴小五一左一右地拥紧,断楼砸起红水巨浪,而三个人便已从那扇门里倒穿了出来。
“所以我就是说,这是班门弄斧。”袁天刚若无其事地一笑道,“我现在正接收海天会各地的分舵,这与化血玉盒相连的阳春客栈,也是我们的一处产业,都怪我太久没见蔡公子,不由想要开这么一个玩笑。结果露了丑,蔡公子、杜将军、花小姐,见笑见笑。”
他又向众人望了一眼,才又将朱笠戴好,面目深藏。
“海天会在我的手中,早晚会东山再起。任重道远,今夜冒昧露相,只是为了和各位打个招呼,几位在此好住,一切费用记在海天会账上便是。”袁天刚说着拱了拱手,转身而去。身后的九个随从紧紧地跟着他,亦步亦趋,离开了天井。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忽然便已结束,蔡紫冠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你认识他?这个人有什么毛病?”阴小五凑过来问道。
“也许我们以前都低估了他。”蔡紫冠苦笑道。
有一个人偷袭摇光,有一个人使用了化血玉盒,袁天刚借力伤人,这一晚袁天刚一行竟然出动了三项神通,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花浓,你们的红线呢?”阴小五眼睛一转,又看见了另一对。
“没……没有了……”花浓慌张地道。
杜铭一刀砍断自己的手腕借此挣脱红线。红线本是一对,那绑在花浓腕上的红线旋即也就脱落了。那仿佛一个恶兆,令花浓胆战心惊。
“杜铭……”她声如蚊蚋。
杜铭的身子震了震,终于却只是背转过身,向远处走开。
第四章 回火,魔高一丈
他看着女子蹁跹的舞姿。
笛声幽咽,他目光深远,常常一看就是一个下午、一个晚上。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空旷的大殿中。早晨的、黄昏的,洒在女子艳丽的脸庞上,为她勾出金色或橘色的轮廓。她的脸上不见喜怒,虽然袖带飘飘,身段婀娜得如同回风舞雪,但精致的五官,却漠然得如同无知无觉的雕像。
但那舞蹈,毕竟只是为他而作。
宫中岁月静好,他的笛声不停,双眼一错不错。
女子的舞姿,他连少看一眼都满心不舍。
尤其是,当他已经知道,这一切都已是镜花水月,额外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