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口减少这么多,可不是因为人口死亡什么的,主要还是因为那些原本接受了编户的羌人和氐人又做了逃户,重新过起了以前的生活。
也就说,现在活跃在武都郡、不受汉朝管辖的羌氐,最少也有十几万。若是加上与之接壤的广汉属国氐人,还要翻番!
好在这些羌氐并没有拧成一股绳,而是分成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例如白马氐、参狼羌、下辨氐、平乐氐、沮水氐等等。
白马氐也作白马羌,是其中最大的一支。中平元年,也就是两年前,氐人杨腾趁东汉衰弱,整合白马一带各部落,成为了白马氐的部落大帅。
这一举动,无疑触动了汉朝的神经。毕竟整合这么多部落后,杨腾轻轻松松就能拉出七八千人马。若是再整合武都郡其他氐族,拉出两三万人马都有可能!
这么强的一股势力盘踞在武都,身为凉州刺史的耿鄙,如何能安心?
好在杨腾此人还算安份,一直都没有明着反叛过汉朝,只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打一打其他羌氐部落。
原本马应是不想来这里趟浑水的,但为了练兵,已经没得选择了。
当然,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拿白马氐作为练兵对象,他还承担不起将白马氐逼反的风险。此次去武都郡,他只打算清剿一些控弦三千以下的部落。
两天后,马应就制定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实战练兵计划,并将之呈现给了耿鄙,想要得到他的支持。
耿鄙此人处事激进大胆,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缺点,但对马应而言却是一个优点。若非如此,他还真没把握说服耿鄙让自己出征。
虽说如此,但耿鄙还是没有立即给予答复,而是先让他退下,然后将程球等一干佐吏召来商议。
耿鄙提拔上来的这些佐吏大部分都是“鹰派”,因此马应并不担心自己的提案会黄掉。
不得不承认,耿鄙的效率还是很快的,只一个时辰他们就商议出了结果,并重新拿出了一份行动策略。总结起来就几点:
第一,对武都郡的羌氐部落需以怀柔为主,能拉拢则拉拢,不能拉拢的也要具备充足的理由再征讨,以免将其他羌氐部落逼反。
第二,探听白马氐虚实,与杨腾结交,表达善意,就算不能拉拢也要让其像现在一样保持中立,必要时可以展露一些实力予以震慑。
第三,让南营士卒适应战场厮杀的同时,尽量减少伤亡。
看完帛书上的内容,马应心中已经有数。耿鄙等人的意思很明白,去武都郡实战练兵可以,但要维持武都郡的稳定,不要闹出太大的乱子,若是能够拉拢一部分羌氐部族,那就是大功!
马应认真琢磨了一下,总感觉他们重新制定的这份策略,有一种“出使”武都郡的味道……
武都郡现在辖有七县(道),分别是下辨、武都、河池、故道、沮县、上禄和羌道。
西汉时期,武都郡的郡治尚在武都县,可到了东汉前期,却又移到了下辨县。而且移到下辨之后,与郡同名的武都县也随之改成了武都道。
道和县是同一级别的行政单位。按照《汉书地理志》的说法,“有蛮夷曰道”或者“县主蛮夷曰道”。
也就是说,叫作道的地方基本上属于蛮夷自治,汉朝的掌控力度并不是很高;而叫作县的地方,则被汉朝牢牢掌控,当地官员也多是由朝廷委派的汉人担任。
这种制度类似于后世的少民自治州、少民自治县,当然,后世的掌控力度肯定要比现在高。
……
武都郡的郡治所在,下辨城外,一支纯骑兵部队正朝着城门缓缓前行。
这些骑兵装备精良,而且都配了双马,一看便知是凉州少有的精锐。尤其是他们前进时的队列,纵使骑着马,依旧非常整齐,让过往的羌人和氐人看了,都莫名地生出一丝敬畏。
这时,下辨城城门大开,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带着两百郡兵迎了上来。
“可是汉阳假司马当面?我乃武都军司马李隅,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那名将领爽朗道。
得知他的身份,马应不敢怠慢,当即策马上前。离他不足三米后,这才翻身下马,抱拳道:“见过李司马,劳烦李司马亲自相迎,应愧不敢当。”
虽然李隅的官衔要比马应高一些,但却不敢托大,也赶忙下马,回礼道:“马司马谦虚了,你乃是我凉州俊杰,又是汉阳第一虎将,当得我出城相迎。客套的话就不说了,马司马且随我进城,太守正在命人准备酒宴,正要给汉阳的将士接风洗尘。”
听了他的话,马应脸上带笑,心中却对武都郡的太守有些不以为然。从此人特意安排酒宴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这也是一个老于世故的官吏,根本不是做实事的人。若非如此,武都郡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一度成为凉州刺史的心病,天天担心这里的白马氐会不会作乱。
不过对于马应来说,武都太守是能臣也好,是庸臣也好,都无所谓,只要不在以后的相处中拖后腿、下绊子就行。
跟随李隅进城后,马应很快就见到了武都太守。此人姓田名猛字威都,四十多岁年纪。名字听上去很虎,但从外表上来看,却和猛啊威啊什么的搭不上关系,很平常的一个中年士族。尤其是他的笑容,让马应感觉有些和蔼可亲作为掌管一郡军政的封疆大吏,这可不是什么正面评价。
“汉阳军假司马马应,拜见太守足下。”虽然对此人的评价不高,但马应依旧将礼数做足。
田猛爽朗一笑,赶忙请他起身,这才说道:“耿刺史下发公文给我,已将你此行的使命告知,并让我全力助你。伯龙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与我说,能办到的我自不会推诿。”
“那就多谢田太守了。”马应又是一拜,满脸感激。至于此人到底能否做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不过想来有耿鄙在上面压着,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