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你说他们会怎么对我们啊?”柴房里的刘枣和刘氏挨着坐在地上, 刘枣不安的出声。
刘氏也满心的不安, 今天的老顾实在是太反常了,夫妻多年,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只是看着刘枣惊惧的双眼时, 还是强忍心情安慰她, “没事的,你姑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等他骂一回打一次就消气了,没事的。”
“你也是,待会一定要好好求他们,知道吗?”
摸着刘枣瘦成竹竿的手臂, 刘氏心疼急了,那样的人家, 怎么是人呆的呢!
刘枣点头,靠在刘氏的怀里,想着这两个月的经历,那简直就是地狱,自己宁愿死都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红着眼哽咽道:“姑姑,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咱们是一家人,是应该的。”刘氏摸了摸她的发。
姑侄两挨在一处, 刘氏还好,她中午时已经吃饱喝足,刘枣就不行了,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后,她的肚子响起了雷鸣,她在刘家本来就没早饭吃,又等了一上午,现在都未时中了,一直没进米水,早就饿的不行了。
“再忍忍。”
刘氏揉着她的肚子,“等出去了咱们出去吃肉,今天家里做了好多肉菜,保管你吃个够,你再忍忍。”
听到肉这一个字,刘枣不停的咽口水,这两个月自己都没见到荤腥,跑回家后也只得稀粥,早就馋肉馋的紧了,点头,揉着肚子,等着出去,等着顾家给自己银子,等着吃大口大口的肉。
又过了好一会,刘枣饿的头晕眼花之际,门外终于传来了足音,柴房门也咿呀一声打开了,顾父冷着脸站在柴房门口。
“老顾!”
刘氏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几步奔了过去,拉着他的手哭道:“老顾你信我,这事是我做错了,我也真的没想毁了软软的定亲宴,我只是想救刘枣而已。”
“你看,我若真的想毁她的定亲宴,我既然有机会回家,我怎么没把这事告诉家里所有人呢?我没有说呀!”
“我就是想让你可怜可怜枣丫头,她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姑父,姑父。”
刘枣也奔了过来,满目凄凄,“您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才两个月,您就可怜可怜我的吧!”
刘枣的样子确实狼狈,也确实可怜,但她们现在的可怜样子并不能掩盖一个时辰前的险恶用心,若非被俞家抓住人关在柴房,那么到时候在所有人面前丢脸的是自己,不得不给银子的是自己,顾家所有的脸面都被她两丢在地上踩了!
顾父直接冷着脸转身,“跟我来。”
说完就大步向前,丝毫没管身后的两人是否跟上,刘氏总觉得现在的顾父特别吓人,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心里慌的不得了,跳的极快,搀着饿的有些瘫软的刘枣跟上了顾父的步伐。
一到前厅,看着村里的老人和村长,再看到自己的娘家人时,刘氏不可置信的看向顾父。
这是要做什么?他,他,他竟要休了自己么?!
顾父不看脸色忽地惨白的刘氏,而是红着眼看向老村长,“老村长,今天本是个喜庆日子,可我实在忍不住了,他们刘家人太欺负人了!”
“这些年,她刘氏是如何做人做事的,大家伙也都知道,今天这事也说给你们听,反正我的脸是早就丢完了。我顾大,自认没有哪点对不起她,我供她吃供她喝供着她身后的刘家来吸我的血!”
“我本来以为她已经改过了,可是今天,今天!”
红着眼指向刘枣,“今天是我女儿的定亲宴,当初,她就是为了去照顾这个侄女,让软软烧成了哑巴!”
“而今天,她又为了这个侄女,要把软软的定亲宴给毁了!”
这些年刘氏的做派村民都清楚,也十分的瞧不上,而今天,今天是软丫头的定亲宴,虽然老村长年纪大了没来凑热闹,但也听家里孩子说了,是个特别好的人家,家世好本人又能干,也是个读书的好孩子。
这样好的一个女婿,村民脸上也觉得有光,到底是顾家村出来的姑娘不是?都是一个村的,说出去也是好的谈资。
怎么又被刘氏这个搅事精给毁了?
“怎么回事?”老村长严肃着一张脸,“你把事情说清楚!”
顾父含着泪,哽咽着声音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事情一挑明,别说老村长了,今天来看了热闹的村民都忍不住了,愤愤看向白着一张脸的刘氏,“这个憨婆娘,真的是,这是你女啊,她的定亲宴,你不帮忙操持,你还和你侄女来算计她?!”
“到底哪边关系好点?”
“她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难道以后你还等到你侄女孝敬你?养你的还是你的娃娃得嘛!”
刘氏始终不相信顾父居然要休了自己了,又听到村民的讨伐,顷刻泪如雨下,仓皇否认,“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毁了软软的定亲宴……”
“我就是看枣丫头太可怜了,想拉她一把。”
“简直,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年近八十的老村长,被气的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咚咚捶地,他儿子忙拍着背给他顺气,把把老父亲给气撅了,“爹,缓着点儿,别太气了,缓缓。”
老村长缓了又缓,抖着手怒骂出声:“她再可怜,她是刘家女,她的可怜都是刘家造的,你要有不满,你去找刘家闹,你有能耐你就把刘家闹个天翻地覆,找顾家的晦气算什么?顾家不欠你的!”
刘枣被卖给山里鳏夫这事顾家村也知道,也都道刘家实在没皮没脸,可,可也不好说到什么呀,因为那是刘家女,他们家要卖女儿,便是官府也拦不住的,别人也只能说一句可怜罢了。
但你可怜,不是你来害别人的理由啊!
你要报复,你去找刘家报复阿,谁害的你,你去找谁报复,找顾家算什么事?
顾家村的村民都明晃晃的朝着刘家翻白眼,你们家不厚道,姻亲被你们给坑惨了!这事刘家也冤啊,他们都不知道刘氏和刘枣今天做的这一出,莫名其妙被顾二给拽了过来。
“不是。”刘家大儿子刘明站了出来,“我们都不知道这事,你们可别赖到我们头上来!”又伸手指望刘枣,“赶紧跟我们回家,不然女婿找过来了!”
那银子都花了,刘枣必须回去。
在刘家,女儿都是被欺压惯了的,刘家老娘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连刘枣的亲娘,虽然面露不忍,但依旧没出声,刘枣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抱着刘氏的手不停发抖,“姑姑,姑姑你快帮帮我呀!”
“你不帮我,我被送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刘氏现在自己都心神惧怕,老顾这就是要休妻了!本来就又慌又急,刘枣还在一边哭求,那声音传进耳里,直把刘氏本就乱糟糟一团的心说的更是彻底理不清了,看着红着眼冷着眼的顾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老顾,老顾―――”
刘氏想认错,想说是自己想岔了,可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就变成了―――
“你帮帮枣丫头吧,那么多的聘金,一点点,一点点就能救她的命了!”
顾父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刘氏,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帮刘枣求情?所以,在她的眼里,不仅是自己和孩子,就连她自己,就连她自己也是排在刘家人之后的吗?
哪怕还没明说,这样的场面,谁还不懂这是要休妻了?
都这样了,她还在为刘枣求银子。
心在这一瞬间就彻底死了,原来不仅自家在她心里比不过刘家,就连她自己也比不过,罢了,罢了,没甚好说的了。
冷冷的看着刘氏,呲笑道:“你可真的是刘家的好狗。”回身侧头看向顾怀陵,“怀陵,你去取三十两银子来。”
顾怀陵点头,转身去后面取银子。
听到顾父让顾怀陵取银子,刘氏刘枣脸上一阵喜意,姑侄两抱着都快喜极而泣了,刘枣的娘也是一阵高兴,到底是自己生的姑娘,家里没钱让她回家,若是顾家愿意给钱自然是好的!
与之相对的,就是顾家村诸位乡民的冷脸了。
这顾大是怎么回事?
今天闹这么大的阵仗,不是要休妻,反而要给她们银子?想什么呢他?!老村长也沉着脸看着顾大,虽一脸不赞同,到底没开口,等着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这顾大要是给了银子骂几句就算了,那自己就要给他几拐杖了!
娶了个憨婆娘,自己脑壳也跟着进水了?
顾怀陵回来的很快,用帕子包着的三十两银子递给顾父,顾父接过,打开手帕,三十两银子拿在手里,刘枣双眼一亮,伸手就要去接,顾父避开她的手,只看着同样满脸喜色的刘氏,定定看了她许久。
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休书拿了出来。
弯身看着刘氏,一手银子一手休书摆在刘氏眼前。
“这是三十两银子和休书,你一起拿了。”
看着刘氏瞬间呆愣住的神情,顾父咬着牙,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
“拿了它们,你就滚回你的刘家,从今天起,你和我,和孩子,和顾家,再无半分瓜葛。”
“从今以后再没人拦着你为刘家做牛做马。”
“拿。”
刘氏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三十两银子和休书,呆愣片刻后,疯狂摇头,“我不,我不拿休书,老顾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休我!”
“你知道错了?”
刘氏迅速点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顾父看着她的眼睛,竟是笑了,轻声问她:“那你以后再不管刘家了?就算刘家人死在你面前,你也不管了?”
“这―――”
刘氏脸上一阵为难,“到底是亲戚……”
顾父刚才就已经死了心,听到她这回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银子和休书一起递给她,“拿,要拿银子就必须要拿休书,单拿银子可不行,刘家做的孽,我顾家可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收拾烂摊子。”
“快拿!”
不,不,刘氏疯狂摇头,哪怕在顾家的日子多有不顺,但吃穿不愁,老顾也不是动辄打骂人的性子,跟娘家比,顾家简直就是福窝,自己是一心想着娘家,但从来没想过离开顾家呀!
刘氏不肯拿,刘枣急了,她恨不得马上拿了这三十两银子,只有拿在手里了,自己才能逃离那个狼窝!
“姑姑,姑姑———”
刘枣摇着刘氏的手臂,虽然没有出声劝说刘氏,但她的选择已经十分明朗,刘氏震惊的看着刘枣,“你,你这是要让我去接休书?”闹到这一步,自己都是为了谁呀,枣丫头居然要自己休书一起接了!
刘枣早就哭花了脸,她本就瘦的不成人形,一脸的脏污,活脱脱的流民模样,凄惨道:“姑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呀,你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刘氏嘴唇动了又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么直愣愣的跪着,不接,也不拒绝。
刘枣不停凄苦哀求。
刘枣的亲娘田氏忍不住了,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想到一件事,弯身,在刘家老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刘家老娘本是一脸的不耐,莫名其妙被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和孙女牵扯进来,如今还要休妻,真是晦气!
可听完田氏的话后,眼睛一亮,伸手拉了拉大儿子,刘明回身,刘家老娘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刘明依言弯身,越听眼睛越亮。
刘氏怎么都不肯伸手,不管刘枣的哭求还是顾父的骂,她就听着,一直哭,就是没有行动,顾父彻底没了耐心,正要将休书和银子一起塞进刘氏手里―――
“等一下。”
出声的是刘明。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萌哒哒的存稿箱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