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晚间归家时, 爹娘妹妹都围着小乖玩, 不仅没有一声问候, 连眼神都不带分一个给他的,诧异挑眉, 小乖来家也几个月了, 爹娘喜欢的劲儿不是过了吗?好奇上前探身一瞧, 原是因为它身上的衣裳。
一件粉嫩嫩的小纱裙, 穿着白团子身上,可爱的无法形容。
谢朗心头一喜,伸手就要去抱它,手刚伸出去―――
“啪!”
谢母直接打了过去,“手那么脏,别把乖乖的衣裳弄污了!”
谢朗:“……娘, 我还是你儿子不?”
“是呀。”谢母一派慈祥的看着小乖,那口气, 就连狗都能听出敷衍来。谢朗被气了个倒仰,重重的哼了一声,谢婉玉给他倒了杯茶,“哥哥喝口茶歇歇。”
“还是妹妹好!”谢朗接过杯盏。
谢婉玉清和一笑,看到谢朗就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顾怀陵,眸中笑意更深,“哥哥,那位顾公子为人很是稳重?”谢婉玉还记得当初哥哥说那位顾公子时的敬佩。
怀陵当然稳重了,整个府学就没人比他更稳了, 点头。
谢朗:“当然,怎么了吗?”
那下午那个被人追的脸红气喘的是谁?
当初远远地见过他两次,当时只觉龙章凤姿芝兰玉树,但却让人生不起觊觎之感,看似温和,实则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又知他是院试案首,只觉理所当然,文人本该有傲骨。
可今日再见,难得的狼狈,倒让他亲切了许多。
“没什么。”谢婉玉摇头。
“顾公子是谁?”谢母幽幽的声音传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婉玉,就连谢父也抱着小乖看了过来。
谢婉玉一看就知道他两想歪了,哭笑不得,正要解释,谢朗却傻乎乎的说了,“我同窗,厉害着呢,秀才的头名,先生夸了又夸,甚至放言说将来金榜殿试一定有他的席位。”
谢母眼睛一亮,“那他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营生的?可婚配了?”
“娘!”
谢婉玉雪颊一红,“我不过是今天下午偶然见了他一次罢了,随口问问,您说这些干什么呢?”
“咳,我就随口问问。”说是这般说,却又去拉谢朗,明显是想换个地方继续说,谢婉玉也顾不得羞恼,正了脸色,“娘,当初是您说想多留我两年的,我没有其他心思,您别做无用功了。”
小女儿虽生的怯弱,但行事自有她的一套准则,她说无意,那就是真的无意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问了。”谢母郁郁叹气,早知道当初就不说多留她几年的话了,如今反被她拿这话来堵自个,遇到好儿郎也不能问一声。
旭日刚升,叶惊澜顾怀陵出了家门往府学而去,初夏刚至,府学已经换上了新的学袍,白底蓝罩衣,舒适为主,其实款式并不如何,但两人身高腿长,愣是在一众学子中穿出了鹤立鸡群的效果。
周围邻居都习惯了这个点他们出门去上学,但还是忍不住侧头去看。
这两个男娃娃硬是好看的很,还有些年轻媳妇红了脸。
以前的顾怀陵面上总是一派温和,遇上熟悉的婶婶们都会笑着打招呼,可经过了昨天,现在再看这些羞红脸的年轻媳妇,心里一凛,面上也跟着带了生人勿进出来,路上遇到好几个同窗,愣是不敢过来一起。
叶惊澜一路憋着笑去了府学。
看到已经在学舍的谢朗时,顾怀陵顿了顿,颔首示意,面色有些不自然,谢朗回以一笑,笑容看起来更不自然。
当然不自然了。
昨天娘还是拉着自己问,几乎把怀陵所有事都问出来了,越问越满意,看着就像恨不得马上把人捉来当女婿。
可顾怀陵是谁?
除了读书,他清心寡欲的都可以当和尚了。
这里是府学,不仅有榜下捉婿,平时上下学都有人想来捉女婿呢,怀陵生的好,看上.他的不知凡几,可他三言两语就堵回去了,一点儿不见心动。
而且自家妹妹也不愿意呀!
三人的位置挨在一团,顾怀陵坐在叶惊澜的前面,谢朗则在叶惊澜的右手边,叶惊澜坐直身子,正好看见前面的顾怀陵正翻开《中庸》七序。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夫子还没到,都在说闲话,叶惊澜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前面的顾怀陵听到。
谢朗:“想我妹妹呢。”
顾怀陵翻书的动作一顿,素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纸张。
叶惊澜满脸好奇,“你妹妹怎么了?”顿了顿又道:“我记得你说过的,你妹妹已满十五,还没定人家?”
“现在倒是想定呢。”谢朗一脑门的官司,“家中父母甚是疼爱她,那妮子也精怪,哄着娘说了多留几年,那时她还不满十四,娘就应了,现在她就拿这话堵娘呢。”
这事叶惊澜还真不知道,只知谢家有好女,去岁就有媒人上门,可谢家始终未应,“她为何不愿嫁人?”
“小丫头没开窍吧。”谢朗也问过,问不出个答案,“她一直和书为伴,学问比我都足,你是不知道,我每天的功课,她还要检查一次呢。”
妹妹是真聪明,爹不止一次叹息,是个男儿就好了,定能光耀门楣。
“那可是真厉害了。”叶惊澜真心赞叹。
“谁说不是呢。”
估摸着夫子快来了,两人也停止了交谈,各自取书晨读,叶惊澜想到了和软软初见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刚接触四书,一头雾水,也是软软来教自己的,唇边噙了大大的笑容,阿,才离家,又想亲亲软软的小媳妇了。
余光瞥见前面顾怀陵的桌面,偏身探头,居然还是《中庸》七序,揶揄的看了一眼貌似认真看书的顾怀陵,想了想坐回位置,研磨,洋洋洒洒写了好几段,拍了拍他的肩,待他回身,将纸递给他。
这上面写的,是谢家和谢婉玉的事情,最后一段重点写了谢婉玉正是俞墨正在给他相看的媳妇之一。
顾怀陵看完将纸张对折数次收进衣袖暗袋,回身,眼皮一抬,声音笃定。
“你故意的。”
虽没头没尾,但叶惊澜知道他这是在说昨天送猫一事,点头,目光坦然的迎着顾怀陵的不愉,“大哥,你护着两个妹妹,她们也担心你。”
你对你自己的人生大事这么不上心,你真以为她们察觉不到?
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冷凝,叶惊澜大大咧咧向后一靠,语气十分不耐烦,“你赶紧的,我才新婚,我不想每天晚上都听到媳妇问起别、的、男、人。”
“我去。”谢朗震惊的看着叶惊澜,“才成亲你脑门就绿啦?”
顾怀陵:“……”
叶惊澜:“你才绿了呢,你绿了我都不会绿的!”
谢朗惆怅的摸了摸脑门,幽幽叹了一声,“我都没媳妇我上哪被绿去?”
叶惊澜:“……”这就是个宝器!
今天是谢朗最痛苦的一天,因为这一天都是周夫子授课,周夫子瞧着温和,实则贼喜欢怼人,怼名人怼野史,若非皇权压着,他怕是连皇上都敢怼,说不定他心里已经怼了无数遍了。
他自己怼就罢了,还拉着学生一起怼,还得和他怼的不一样!
讲道理,这里面二十多个学生,就算每人只谈一个方向,二十多个方向多了,还能再往哪怼?课上绞尽脑汁就算了,下雪后还有功课,第二天接着来。
谢朗一脸痛苦的和表情狰狞的同窗开始对辩,惨不忍睹的两个人,嗓门贼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都激动,其实来来回回就那几句,上面坐着的周夫子不发一言,好容易熬到下学,手里拿着把玩的折扇精准的点了一半人出来。
包括谢朗。
“你们解两个思路出来。”
老头子我眼神好看着呢,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耍什么把戏?哼哼。
周夫子施施然走了,徒留一片哀嚎。
顾怀陵和叶惊澜都是脑子转的快的,这个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难度,不仅对辩是引经道典,就连课业也很快做出,思路非常广。
顾怀陵率先写完,回头见叶惊澜还是疾笔,低声:“我去如厕。”
叶惊澜点头。
顾怀陵起身,走了出去,起身的幅度有些大,袖口扫到了桌面,满是字迹的纸张滑落,落到了谢朗的前方,谢朗顺手捡起来,“怀陵,你的功课―――”
掉了这两个字楞是吞了下去,瞪大眼看着,当看清后,一脸悲愤的看着顾怀陵,“你还是人不?辩了一天,你居然还能有四个方向来解?!”
顾怀陵清浅一笑,“这次是辩夏安帝的功过,功过两处,可想的方向很多。”
那是对你来说很多!
谢朗咬牙,默默将血泪吞了回去,顿了顿,眼巴巴的看着他。
“不可以。”
谁知还没开口就被顾怀陵堵了回来。
谢朗:“……”
“确实是我错了,作弊不对。”垂头丧气的将纸递给顾怀陵,顾怀陵却没接,温声道:“虽不能给你抄,但我这四处都是大方向,你拿回去看看,自己想想分支?”
谢朗的颓废一扫而光,是了,自己是思路不广,但延伸还不会吗?!惊喜的看着顾怀陵,“怀陵你真好,太感谢你了!”
顾怀陵矜持一笑。
叶惊澜斜着眼看向笑的跟傻子似的谢朗,这货要是被人卖了,不仅会帮着数钱,还会主动让家里多给钱吧?
对宝器鄙视了一番,回身继续自己的功课,可还没落笔就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自己想娶软软,被大舅子吃的死死的,天天在大舅子莫名冷厉的视线中挣扎求生,现在轮到他要娶谢朗的妹妹,怎么谢朗也被他吃的死死的呢?!
谢朗欢喜又小心翼翼的将顾怀陵的课业收进书袋,余光瞥见叶惊澜正幽幽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尤为的不争气?唔,上次月考考了乙,爹好像就是这样看自己的?
“咋啦?”谢朗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怎么这样看自己。
“没出息!”
叶惊澜冷哼一声,冷着脸袖袍一甩走了。
谢朗:??
我又没抄,我是拿回去学习的,怎么就没出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惊澜:凭什么他的大舅子一点都不凶!
谢朗:因为我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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