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片灰色的星辰中,文三代踏出来,进了自己家门,不是中联市的家,而是潮湿小镇的家,那所破败而浸满湿气的青砖瓦房,散发出一股青苔的腐败气味儿,她像往常那样开门进去,看到屋里面坐了许多人。
其中有她的爸爸妈妈,还有一堆陌生人。
“妈,这些都是谁啊?”文三代问。
“开发商,来叫我们拆迁搬走的。”黄二答了一句,又去和陌生人讲话。
两边儿聊了半天,内容听不清,文三代去摸她带回家的老狗毛毛的背,毛毛温顺的回头用舌头舔她的手背,使得在病床上的真实的她的右手,抖动了一下。
文二代和开发商唧唧歪歪半天,讲他种下的每一株花,每一颗树,每一根小草,都是心血所致,只要经过他的手,似乎就该增值。
开发商听了,拿出一个大黑皮箱,咣的一声摔在台面上,打开一看,里面尽是百元大钞,***的红头像闪闪在发光。
“这里有五百万,你们的拆迁费!”开发商说道,这箱子并不像能装五百万现金的样子,但是这个场景似乎是幻象,文三代潜意识察觉到了不真实的地方,所以并不去计较小小皮箱装不下五百万。
那么多钱,即使不真实,摸着竟然也开心。
突然,开发商消失了,黄大和小白脸领着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黄四夫妇,黄六夫妇,桌子上一皮箱的钱并未随着开发商的消失而消失。
“拆迁赔钱了?”小白脸问。
“啊。”文二代作答。
“这房子,是黄忠修的,按理说,你们四姐弟都是黄忠生的,都有权继承哈?”小白脸阐述观点。
“你和黄大是两口子嘛?结婚证拿出来看一下?有没有?一个离婚证拿着,来黄家当什么女婿?”文三代冲出去插言。
“我是你六舅的媳妇,我们有结婚证,这房子是过世的爸爸修的,人人有份。”黄六的妻子跳出来说道。
“你蛋都没为黄家下一个,捡个女娃就来挣财产?”
“这个社会了,捡的也是孩子好吧?”
“这个社会了,你看看房产证谁名字?还有黄忠名字?文二代的名字你也来争拆迁款?你嫁给文家当儿媳妇的?文家可没儿子!”
“你一个小辈子,在这里瞎bb个什么劲!信不信老子打死你!”黄四瞪眼道。
“打不死我跟着你姓黄!”
“文三代!不要太嚣张了!”黄大发言道。
“不是我嚣张!大姨妈,这房子,本就是你姐弟三人给我的赔偿,我在这房子流了多少眼泪?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黄六,你在这房子里打了我多少次?我才十岁,被你打的妈都不认得了,哭天喊地的你都不停手,你还用我妈给的生活费哄我不要告状给我爸!”文三代说到这里,转向冲黄大说道:“大姨妈,我妈妈的亲姐姐,我tm才十岁,你弟弟都二十五了,他三番五次的打我,你不帮我,你还帮他!生成男的就有出息?你昧着良心帮他一场,除了他能钓两个鱼给你吃,还图什么呢?你在大街上看到二十几的大男人打小女孩,你还帮大男人,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文三代最后转向黄四,恨恨道:“黄四,伟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何况你,人这一辈子,可以看到几万万米以外的景色,却看不清自己的睫毛,你不自知,我不怪你!你听你大姐的话,恨你大姐恨的人,长姐为母,我也希望我儿子以后这样偏帮他大姐,我不恨你!你小时候喜欢过我的,在我爸爸还能挣钱的时候,你当舅舅的还常常抱我,怪我爸爸不行了,黄大看不起,教唆你作贱我。”
文三代说道这里,情知是梦境,所以黄大姐弟三人任由她数落,并不还嘴,真是痛快啊!
毛毛的头磨蹭了文三代的右脚几下,现实的文三代仍躺在病床上,脚动了动。
文三代的心念,仍沉醉在幻境中,骂的黄家姐弟不能反口,她的开心畅快到了极点,人生得意到了极限,就算此刻死了,也值得了。
医院里,病床上,文三代床头的心电图拉直了一段。
值了吗?骂了黄家姐弟一场,就值了吗?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牵挂?
“爸爸,谢谢你的任性败家,你不烂杆,我看不到黄大黄四对我肆意的嘴脸。”文三代不忘跟文二代交代一句,转头冲黄二一笑,并没有对黄二交代的。
此时,黄忠从厨房走了进来,文三代生下来的时候,黄忠就过世了,可她一眼就认出了黄忠,跟黄大黄六一个样子。
“外公,你是来接我的吗?”文三代冲上前说道。
黄忠身后,却牵出文三代的一儿一女,笑眯眯的说道:“你的孩子不要了吗?”
原来她还有两个孩子。
接过孩子的手一边一个,文三代还想说两句,黄忠却消散了,黄家姐弟跟着消散了,场景消散了。
文三代坠落到病床,醒过来,看到黄二憔悴的脸在眯着瞌睡,问道:“妈,孩子呢?”
“你醒了?孩子你爸带出去吃东西了。”黄二见文三代醒转,激动不已,起身去找医生。
心电图重新有了起伏,黄二出去喊医生的时候,文二代牵着文三代的俩孩子进来,孩子冲上前喊到:“妈妈!你终于醒了!”
文二代接到潮湿小镇邻居的电话,“喂?…哦…好…麻烦你了…”
“醒了啊,妈妈只是睡了一个觉。”
“妈妈你睡好多天了。”
“妈妈是个大懒猪嘛。”
“哈哈…”孩子们笑起来。
“爸,刚才谁给你打电话?”文三代问文二代。
“潮湿小镇的邻居,我把毛毛托付给他们照看,他们说毛毛刚才死了。”文二代温柔的看着文三代回答。
“哦。”文三代若有所思,她17岁带回家的毛毛死了,她活了,此时,黄二带着医生重新开门进来。
1970年,斗争进行的如火如荼,文一代担任了队长,带着一队人马斗地主,挨着把每一家,但凡好一点儿的人家,值钱的瓷器古籍全搜罗出来,砸烂撕碎,都是资本主义的萌芽。
抓捕到的反革命份子,拉去游街示众,晚上扔在牛棚。
“文队长,关在王家牛棚的那个姓黄的,快支撑不下去了。”副队长跟文一代汇报工作。
“就是那个在特务学校学习过的黄忠?”
“就是他。”
“叫王大娘晚上给送几个馒头去,不要斗死了,整出人命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