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在文老幺的授意下,文一代采取保守治疗,维持基本的医疗吊住命就行了,撑过这个年再说。
文老幺现在是文家的话事人,作为文一代继承人的他说这样医,医生就这样医咯,见怪不怪,因为经济原因拔管子放弃治疗的家属,医生也见的多了,这不算什么。
文三代倘若提出异意,要去泸州还是重庆治疗,掏钱来付就行,胜过千言万语,她没有受过文一代一天的抚养,委实没有什么感情,更没有足够多的钱。
文一代的病情趋于稳定,文家大姑会定时来帮他擦拭身体,其他人轮换去守一下就行了。
除开去医院探望陪护文一代的时间,其他时间还是要过年的,年三十在哪里过?总是让人困扰的问题。
自从奶奶死了以后,每次过年年都变成了文三代的磨难,年长的女人是每个家族的凝聚力,奶奶早已去世,之后只能年年去围绕外婆过了许多年。
外婆家本该是外孙的幸福据点,文三代却半点幸福感也没有,回想到黄大黄四黄六每次一见她就跟疯狗似的上来撕咬,小时候没有办法只能认命跟随黄二一路去挨咬,现在大了,自己的身体自己能作主,不管黄二怎么劝,打死都不再去黄家过年了。
碰巧这个年三十黄家的亲戚到的比较齐全,连好久没回潮湿小镇的表姐也回来了,黄四的儿子打电话给文三代,劝道:“姐,你不来吗?人都齐了,就差你了。”
黄家的亲戚天生和文三代八字犯冲,唯独这个表弟待她有三分好颜色,开口劝起来,令她心动了三秒,去团聚?过年谁不想和亲人团聚,这念头只起了三秒,团聚的想法随即覆灭,黄四的怒气滔天,随时会冲她发作,还是躲远些较稳妥。
黄家的亲戚聚会,在黄大的教唆和带领下,每每团结针对文三代,他们相互之间的矛盾反而有所缓解,黄四骂够文三代总会累了想歇歇,没有精力转而冲别人继续骂。
这下逼的文三代一面也不在黄家露了,黄四的狂躁症无处发泄,矛盾反而无法化解,除了文三代,他看谁最不顺眼?大姐夫小白脸啊!
黄四改为骂小白脸,靠他前妻的关系当上官,却从未替黄家人办一件事,还好意思在外不停的偷情,让黄大过的不幸福,黄四骂起人来表情狠决,语态极端,拨开伤口撒硫酸,杀伤力大,小白脸承过舅子带来的好处,逆来顺受,听了很多年。
同样的话,每见一次面就要骂一遍,黄四不嫌烦,小白脸嫌烦,他都五十几快六十的老男人,都要退休了,还在受小舅子的气,这次可能是忍到极限了吧,终于忍不过,跟黄四动起手来打了一架。
文三代事后听黄二转述时,笑的花枝乱颤,黄四和小白脸打架最难受的是谁?黄大呀!她最珍爱的丈夫和兄弟大过年的打了一架,看来以往文三代硬着头皮去参加母家的家族聚会,都是调和了他们的矛盾,弄的他们团结一致的针对自己,显得他们之间还挺和谐,如今她不去了,他们也要情绪失控这样不满、那样不满的闹。
姓黄的再怎么闹,都不关文三代的事了。
文三代的烙锅店贴了通知对食客告示初八开门,各行各业都关门停业过年。
文三代不再去黄家过年,爷爷躺在医院更不可能去爷爷家过年,过年在哪里过的呢,自然去秃子的外公老钱家吃年饭,感受了一下家庭的温暖,老钱家的后代们,不管日子过的再滥,不会一见面就撕破脸闹,不争钱不争米的任凭脾气失控发泄自私的不满,完全没有必要。
本来打算继续在老钱家亲戚之间玩儿牌的,气氛愉快,大双的电话却连续不断打来叫文三代去加州阳光凑牌局,茶楼过年是不关门的,过年客人少,她磨不开面子,就去凑角。
到了加州阳光,文三代上二楼去,推开大双提前告知的包房门号,看了看里面的人数,吃惊道:“你们不是有四个人的吗?怎么说三差一来约我?”
弄的大双和晶晶、萧萧很错愕,他们明明只有三个人,文三代再一眨眼睛,果真只有三个人,那推门进去一瞬间看见有四个人是眼花?大过年的,兆头不好,文三代打了个冷颤,想起还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爷爷,硬着头皮打麻将。
从大年三十打到初一的麻将守岁,天亮牌局散场时,文三代一数钱,又赢两千,最近这手气,绝了。
因为钱大婆婆和老秃子才给小双双买了个苹果手机,文三代也想买一个,最近赢的钱足够了,她便递了五千多托通讯公司的李静雯给买一个新款苹果5,说没现货,要等。
大年初一的晚上,大双又开始约麻将,过年期间,外边客人都回家过年了,只有叫亲近的朋友去凑加州阳光的热闹,增添人气,以图新的一年生意兴隆。
文三代白天去医院看了会儿爷爷,没有补觉,休息的不好,不是太想打,却难以拒绝牌友的热情邀约,又去了,再熬了个通宵,又赢两千多,震惊的静静感叹道:“我的天!你不是熬了夜白天没睡嘛?都不影响?这手气!”
“我都觉得很邪门,这辈子手气没这么好过。”文三代回答道,忍不住又想起医院的爷爷。
“你这手气还做啥生意,专职打牌算了。”小鱼开玩笑道。
“秃子没事混着要来天天争打麻将,争的输,还是要让他守店。”文三代笑道。
如此混混沌沌混到初八,文三代头一天初七特意去买了许多新鲜蔬菜准备第二天复始营业,同时初八还是个特别的日子,文二代的五十岁生日,文二代和黄二会带着文四代来店里,他们一家人一同庆祝,搓一顿。
一切都预备好了,文二代上午去医院看了文一代一趟,护理人员在的,遂回家吃了中饭,下午三点准备出发朝文三代的店里走,临出门前接到文老幺的电话,说医院打来电话通知,文一代过世了。
文一代倾尽一生献给他所钟爱的党,从农村出来独自打拼了一番事业,不贪不腐两袖清风,退休了也时时去出头揭露腐败现象,廉生威,潮湿小镇很多人都怕过他。对家庭他虽然表现冷漠,真到子女急难之时,也数次救子女出危机。
文三代永远忘不了文一代在病床上充满求生欲的喃呢问话:“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是的,你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