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哭爽了已经是天色昏暗,文三代下楼去,文二代和黄二正围着炉子在喂她女儿的辅食,潮湿小镇的春天气候阴冷,北京炉的火烧的正旺,女儿见文三代下来了,欢快的喊了声:“妈妈。”
“诶,乖乖吃,”文三代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饭也坐下来一起吃起来。边吃边说:“我可能要和秃子离婚了,他在石厂赚了点钱就不大理我,也不想分我,我们闹起来,他打我。”
“孩子呢?”文二代问,他并不关心那些琐事,只关心隔辈亲的孩子。
“我要啊,他可能也不会要。”文三代推断道。
“那行。”文二代就没什么要求了。
“当时叫你别嫁你不听!”黄二妇人见识短浅爱埋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文二代阻止黄二絮叨。
“买的那个货车虽然是二手车,是秃子的名字,大概能值几万块,我要分一半离。”文三代说道,现金是分不到了,车在哪里摆着,跑不了。
“分啥子车哟!要离就快离!”文二代狠决道,他一向如此,不管他们三口之家的大事小事,轻易一两句说了,就做出像要杀人一般的脸色,极端愤青。
“我不分我啥也没有。”文三代解释道。
“扯啥扯哟!要离就快离!”文二代太轻易就发怒,文三代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怕了,反驳道:“我又没出轨,凭啥净身出户?”
“扯起安逸是不是?”文二代瞪圆眼睛道,一向他是一点儿麻烦都经不得,所有问题都是黄二在悄悄解决,他只需要发发脾气压制黄二就过了这许多年,自然同样的态度压制文三代。
“不扯怎么成?还抚养费呢,秃子是孩子的爸爸,拿点抚养费天经地义。”文三代说道。
“你喊拿他要拿给你?”文二代说完嘴巴还啧啧作响,表示他简直对文三代不可理喻,还没谈几句,他就快爆炸了,并不是因为文三代离婚他才生气,一向如此,芝麻小事也能引起文二代的滔天怒火。
“抚养费都不要?”文三代见父亲的态度如此,再一次确认的问。
“不要扯了!扯起烦的很!”文二代每一个字都用力说道,天生的急脾气。
“行,反正你们一直愿意养孩子。”文三代妥协道,她违逆父亲的次数微乎其微,如果文二代过去能为她策划一下人生,她什么都会听他的。可惜文二代一直孤高自许,随时作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不管不问她,偶尔的接近只是怒吼,没一句能听的,她这个爸爸,从来不曾好好给她说过一句话。
唯一的女儿离婚这么大的事,三言两句就定下来,文二代家的氛围主调就是这样,一切,随便了。
文三代和父母商量之后没有主动打电话给秃子,她觉得父母对她的人生处理的太轻率,虽然历来如此,可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随便两句话就打发了的小女孩,她很不满,却没有办法,一种无人替她谋划的虚浮之感让她觉得有点儿无依无靠。
睡了一觉文三代气就消了很多,她是一个无论多大的磨砺,睡一觉就能自动愈合的人,这是长期以来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技能,如果受到的委屈和不公都存在心间怄气,不能忘怀,她绝对活不到二十岁就吐血身亡了。
“秃子会不会像以前每次那样,打电话来求和好?”文三代暗自作出这样的期盼,老秃子和钱大婆婆假话连篇出尔反尔,秃子也是背信弃义爱钱如命的人,钱家那一家亲戚都不是好东西,这个婚姻委实没有多大意思,可文三代还是不想离婚,离了婚她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想想未来就有点可怕。
没有等来秃子求和好的电话,反而等来秃子打电话约文三代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跑货车挣着了一点钱,有底气了。
文三代听了好失望,整个人郁郁不得劲,明明是她常常提离婚,临门一脚她却不想离婚了,却没有办法。要她开口挽留秃子不去民政局离婚,不可能,因为他打了她,都这样了她还扭住挽留,岂不是表明秃子可以随时想扇她耳光就扇了。
两人约见面在一个粉馆,秃子连个能喝茶长谈的地方也没有订,手里拿着一本信笺和一支笔,就在粉馆一边吃粉,一边写起了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内容不多,就三条,夫妻双方自愿离婚,没有共同财产不存在分割,女儿跟着母亲,秃子不需要付抚养费。秃子鬼画符几笔写出来了,文三代略看了一遍,心下诧异,这一条一条与文二代的论断何其相似!看来她爸爸还蛮了解秃子,秃子会提怎样的要求都猜到了。
文三代没有异议,作出一副小媳妇受了委屈的姿态(她也确实受了委屈),随秃子一同去打印店把所写的内容打印出来,签字按手印,然后打车去了民政局。
出租车到站,秃子迅速率先开门走出去,作出一副决绝姿态,仿佛再同文三代待在一个空间内都要受不了了,文三代见秃子摆出一副“我一定要和你离婚”的样子,也浑身难受。
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文三代常常被身边的所有亲近的人苛责,善于在自身找原因,夫妻并没有人婚内出轨,家暴嘛,也有限,比黄六揍她那些轻松多了,都捱的过去,捱不过去的是穷!对,就是钱不够多,秃子总是嫌弃她钱不够多,因此不满意。
老秃子和钱大婆婆是如此期盼秃子和小双双通通觅的富贵人家,尽管他们一家四口出身卑微家境贫寒样貌丑陋,可胜在阳光自信,有一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志向,这是许多人不敢有的。
文三代胡思乱想间随秃子走进了民政局,递上离婚协议和双方的户口,双方自愿离婚,很轻松就办下来了两个绿色的本本。
期间民政局的一个工作人员还和文三代打招呼,都是潮湿小镇长起来的,不熟却认识,文三代心不在焉的没回话,那人长期在离婚窗口工作,也看惯了人来人往的伤心无奈,文三代没如何回应他习以为常,并不见怪。
离婚手续办好秃子便一溜烟的跑掉,不用再同乘一车避免尴尬,文三代慢步走出来,眼见秃子渐渐消失在街角,看了一眼天空,伴随着潮湿小镇绵绵不绝的春雨一路淋回家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