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成了文婷的新伴侣。

灰头土脸的小蝶，洗了澡，换了一身文婷十五岁那年春节母亲为她置办的新衣，玫瑰色紧身棉衣，外罩碧绿的翠烟衫，下罩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一枚那年生日母亲送给她的礼物碧玉瓒凤钗，雪白的皮肤，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显示出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可是，偏偏满脸的红斑，就像麻子，右眼上有一块很难看的黑色的胎记直到眉心，十分难看。

文婷突口而出：“小蝶无绝色，江南缺美人。可惜，可惜了！”

小蝶笑了笑：“见笑了，姐姐好文采。”

文婷：“哎，上天无眼，造化弄人，本是一个绝色美女怎么变得这样令人心酸？”

文婷说出这样的话是真心的。开始她一直觉得小蝶是化妆的，不是染了什么药水，就是戴了面具。洗澡的时候，她特意安排自己的贴身丫鬟芯儿伺候，关照芯儿帮她拼命的洗，帮她在脸上用了最好的香皂子擦，芯儿还有意无意的在小蝶的脸上撕了一把，结果令文婷十分伤感，生出了怜悯之心。

小蝶看着文婷的表情会心的笑了：“姐姐说笑了，上天是有眼的。人做，天看，一切自有定数，无需抱怨。”

文婷：“妹妹好胸怀，难怪老太君如此看重你。”

小蝶笑了笑，没有回答。

文婷：“哎，我倒奇怪了，老太君为何如此看重你？”

小蝶还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文婷：“老太君从来不出门，根本不可能见过你，为何如此看重你？”

小蝶笑了：“人与人并不是见了面才会相互欣赏，有时需要靠心灵感应。”

文婷：“心灵感应？”

小蝶：“是的，心灵感应。在家的时候我一直相信心里感应，凭着感觉做事，所以他们不喜欢我，我就跑了出来。出门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常州，就是千果巷，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原来是唐家。”

文婷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张大着嘴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想了半天还是问了一句最简单的话：“你的家里人不喜欢你，你有家？你是逃出来的？”

小蝶笑了笑：“哪有家，我的家人都死光了。我是回想起我和养父母从村上逃出来的感觉，可能水平差，表述不清，不要见怪。”

文婷没有再问，虽然她的解释逻辑上不合理，但是想想她如果家里还有人，应该不会说出家里人都死光了的话。

不想再问那些让人尴尬的话题，文婷开了一个玩笑，换了一个轻松点的话题：“你说，有心灵感应，那你说说老太君会安排你在唐家做什么？做小姐？还是做丫鬟？”

小蝶突口而出：“做伴读。”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到了哪里有点不对，做了一个鬼脸，笑了笑。

这时，只听门外芯儿的声音：“姨婆婆好！”

夏梅姨娘走了进来，看见小蝶朝她笑了笑：“小姐也在，正好。老太君说了，请小蝶跟着天佑到别院一起读书，做伴读，文婷你也去，一起去。”

八月二十一日，隔壁老王搬出了别苑。别苑成了天佑读书的地方。

西厢房里摆放了六张书桌，唐孝德居中而坐，五个学生天佑、小春、文博和文婷与小蝶恭敬而坐。

唐孝德：“我今天要跟你们上的第一堂课是：武功的最高境界。有谁告诉我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文博：“武功的最高境界就是化有形为无形，以无招胜有招。”

小春：“武功的最高境界就是把速度、力量发挥到极限，一招致胜，不需要太多的花架子。”

唐孝德：“来，你们三个也说说。”他指了指天佑、小蝶和文婷。

天佑：“他们两个说的都对，我不懂，也没有意见。”

文婷：“我赞同文博的话，化有形为无形，以无招胜有招。”

小蝶：“不要问我，我是跟着小姐姐姐来拎拎书包的。”

唐孝德：“那好，拎书包的，你听了他们的话，你觉得哪一个对？”

小蝶：“我不懂，但是，我觉得都不对，人力是有限的。你一定要我，那就天人合一吧。”

唐孝德笑了笑：“天人合一？为什么呢？”

小蝶：“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果能做到天人合一，能把人力与天力合在一起那当然是最高境界。”

唐孝德惊奇地看着她，笑了笑：“拎书包的，天人合一是武功的最高境界虽然我是第一次听说，但我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的。你学过道法？”

小蝶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摇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听人说过，觉得天人合一很高大上，就拿来用了，先生不要见笑，我就是一个伴读，拎书包的。”

唐孝德笑了笑：“好吧，要我说，武功的最高境界就是在于其德，修炼武德，而不在于型，追求形式或者武力的一招一式。”

小春：“不会吧。”

唐孝德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当然。就说少林寺，大家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其实讲的就是他的武德修为高尚，而不是武功高强。”

小春：“对，对，对。少林寺就是吹牛皮，少林就是武德高尚，武功很一般。天下武功出少林，吹牛！”

唐孝德：“小春，起来！把手伸出来。”

小春右手伸了出来，唐孝德拿起戒尺“啪啪啪”连打十二下，小春的右手已经红肿。

唐孝德：“我让你玷污少林，玷污佛祖。”

小春笑了笑伸出左手：“先生，叔公，你把这只手也打了吧。你打死我，我也要说，少林寺和尚就是吹牛皮！佛教从外邦传入我华夏才几年？武功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可不是外邦传入的！”

唐孝德拿起戒尺朝了小春的左手又是“啪啪啪”连打十二下，小春没有哭，声音反而更大了：“先生，你打死我，我还是要说，少林寺和尚吹牛皮！”

小春就是这样耿直的人，一根筋，认死理。

唐孝德气得脸涨得通红，拿起戒尺朝了小春的头上就要拍下去：“我让你瞎说！”

小春挺直了胸脯说道：“打死我，也要说，少林寺和尚吹牛皮！”

唐孝德气得青筋暴起，举起戒尺朝了小春的头上要拍了下去，看得出叔公至少已经用了三层功力，这一下下去，小春头破血流在所难免。天佑吓得闭上了眼睛，文婷大叫：“叔公，不要啊？”只听文博发出一声：“咦！”

大家再一看，看见小蝶站在了唐孝德与小春之间，唐孝德高高举起的手停在了小蝶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