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新陆地的,不是那滚滚的波浪,却是它底下细小的泥沙。
如今的熊元正在一点一点的努力改变着原有的历史走向,逐步开创楚国的新局面,而现在所走的每一步路,在将来都可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随着熊元带着大队人马赶往黔中郡,一封楚王元的亲笔密信,也伴随着楚国的使臣,一起被送到了滇王庄的手上,滇国并不是很大,人口也不多,只有不足百万人。
但是因为生活在山区,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因此两个邻国秦国和楚国都没能彻底的征服滇国,而且那里山高林密不适合大规模动兵,再加上秦楚两国也确实看不上滇国的那点山地。
当初楚国派庄进攻滇国,也是因为楚国与秦国在正面战场的交锋屡屡受挫,这才让楚国兴起了拿下滇地,从滇国直接进兵巴蜀的计策。
但是天不遂人愿,庄带兵远征滇国以后,楚国便被秦国占据了黔中郡,并且切断了庄的退路,也因此让庄孤军奋战于滇地,最后虽然征服了滇地,建立了滇国,但是了能够稳定滇地局势,庄也不得不在滇地取了当地大族氐族的女子,借着联姻氐族和自己手上的军队彻底压服了羌族等其他部族,进而坐稳了滇王之位。
其手下的士兵,也逐步的融入滇地的少数民族之中,这些年来大多和当地女子成婚,如今这些人都是有家室有子女的人,想要让这些人再次返楚只怕很难了,而如今的庄年岁已高,随时可能挂了,这让熊元不得不赶来在庄死之前见一面。
当然熊元也不是没有准备,熊元做了两手准备,其一则是庄若是能带领滇国举国归顺,熊元可以让滇国当楚国的属国,继续生活在滇地,只是滇国必须要同意和楚人通婚,为此,熊元找到了庄在楚国的家眷,三个儿子,七个孙子一大家子全部被熊元带来了。
而与此同时熊元也做好了庄不投降的准备,带领十万精锐大军,做好了若是滇国不降,就大军踏平滇地,迁出滇国百姓,分散在楚国各地定居,同时在滇地驻军,改变楚国面对秦国的战略劣势,威逼秦国巴蜀之地,让秦人有所顾忌,不敢像当初算计楚怀王那样,轻易算计楚国。
当初楚怀王就是如此,楚国接连战败,致使楚国再也无力对秦国构成威胁,因此秦王稷邀请楚怀王入秦和谈,秦王稷逼迫楚怀王割地,楚怀王不从,被秦王稷扣押于秦国,致死方才被秦人送回尸首。
试想秦人胆敢如此大胆,冒天下之大不韪,扣押楚王,不就是因为秦国国力强盛,再加上占据江水上游和函谷关天险,楚国新败,完全无力伐秦吗!
试想,当初楚国若是能够收复滇国,进而威胁巴蜀之地,也就不必在夷陵鄢地等地在地利占据弱势的情况下和秦国死磕了,致使强盛的楚国跌落神坛。
事实上楚怀王早期的楚国实力强劲,拥兵百万,东可拒齐,西可伐秦,但是随着丹阳、蓝田等多次战役战败,楚国失地数百里,军力死伤数十万,自此一蹶不振,面对秦国再也无力正面抗衡。
虽然楚国的衰落不仅仅是因为秦国一国所造成的,毕竟当初致使楚国国力大衰的几次战役,背后都有其它几国的身影,是张仪连横的结果。
但是自此以后楚国面对秦国再也无力正面对抗,逢战必败,因此在楚王横时代先后失地数千里,国都也丢了,历代先王的陵寝也被焚烧拆毁,甚至也暴尸荒野,可谓是受尽屈辱,幸亏楚王横外逃陈郢,稳住了楚国的局势,让楚国虽然国都被破,但是国不灭。
当然能够挡住秦国的攻势,稳住局势,同样是因为地利,借助江水、洞庭、沅水、汉水等地的河道,借助楚国舟师之利,节节抗击消耗秦国兵力,最终才能拖住秦国,为楚国留下了半壁江山,也就是这半壁江山才给了熊元翻盘的机会。
熊元借助秦赵上党之战的机会,大举伐秦,一举收复数千里失地,虽然还远没到楚国鼎盛之时的疆域,比不得楚怀王前期楚国的疆域,但是比之楚怀王中后期已经不逊色多少了。
而此时滇国,滇池城(滇国历史模糊,没什么详细的记录,滇国都城没有记录,小火在这里命名为滇池城)之中,一个数十然的队伍一路行进到了滇池城。
就像往常一样,因为滇王庄老迈,这几年已经不再理政,因此接见这个使队的,仍旧是滇国王储,庄腩,自从楚国收复黔中郡以来,楚国的使节已经多次来过滇国,因此滇国王储庄腩并没有觉得什么特别的。
按照惯常的礼节,接见了楚国的使臣,只是其后楚国使臣所说的话却让庄腩面色大变。
“楚使参见公子!”
“楚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先随本君入座宴饮,为楚使接风洗尘。”
“公子稍待,本使此次前来有大事与滇王相商,还请滇王赐见!”
“楚使!本君代父王总理朝政,楚使有话但说无妨!”
“既如此,本使就传达我王的意思,我王巡狩天下即将抵达黔中郡,想要邀滇王一会,还请公子代为引见滇王陛下,商谈详细时间地点流程仪式!同时我王还有亲笔密信需滇王亲启!”
这个使节是熊元到达番禺城之前就已经派出去的,熊元当时并不知道琼州的秘密实验基地的火药,已经有如此大的威力了,因此只是让使节客客气气的去和滇王庄说,我们家楚王巡狩天下,亲自跑到黔中郡来见你了。
若是熊元早知道琼州岛上的火药研发的如此迅速,只怕是不会让使节如此客气,以平起平坐的滇王身份来称呼庄,到时候只怕去向滇国传达的消息就会变成,“庄将军!王上巡狩天下即将抵达到黔中郡,请庄将军前去拜见王上!”
但是即便是如今这样,滇国王储庄腩在听到楚王抵达黔中郡之时,也是面色猛的一变,然后带着楚国使臣前去拜见滇王庄了。
其后不久楚使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滇王宫,楚使虽然面带微笑,满是满意的离开了滇王宫,但是楚使走后的滇王宫中却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父王!您真要去见楚王元!而且要到楚国黔中郡去见,若是有个……”
“腩儿啊!如今已经不是父王想不想去的问题,而是滇国能过不能继续存在下去的问题,父王我早就听说楚王元带领十万大军巡狩天下,之前一直以为楚王元带着这么多人的目标是楚国世家大族,但是楚国的世家大族多集中在江水和淮水沿岸,无论如何楚王元巡狩天下也不该跑到黔中郡来,事到如今向楚王元来到黔中郡的原因已经显而易见了,十万精锐的羽林军,若是父王我拒绝去见楚王元,只怕这十万人将会让这滇池城变成一片你废墟,所以父王不得不去啊!”
“父王!你是说楚王元邀请您前去黔中郡,是意在咱们滇国,这怎么可能,咱们滇国明明一直与楚国互通使节,一直交好,怎么会……”
须发皆白坐在一旁的庄,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窗边,没有回头看此时依旧一脸震惊的庄腩,庄缓缓的叹了口气,心中暗道。
自己晚年得的这个儿子,虽然聪慧非凡,但是到底是偏安于滇国,让他失去了中原王朝的君主所具有的大局观,眼光不够长远,要是以往秦强楚弱,但是秦人也无暇估计滇国,也就罢了,但是如今,滇国地处秦楚两强的夹缝中,稍有不慎便会有亡国之祸,自己这个儿子难当大任,也罢就当个安乐的公候,安度余生吧!不过该指点的还是要指点的。
“腩儿!你还看不出来吗?咱们滇国虽然土地贫瘠,髯口也不多,但是却掌控着入巴蜀之地南方的门户,自从几年前楚王元举国伐秦,一举大胜,收复数千里失地,父王就知道楚王元早晚会来找父王的!只是没想到这才短短的两年就来了!”
“父王!秦楚大战,与我滇国有什么干系,即便是我滇国掌控巴蜀之地南方的门户,那楚国不是也控制着巴蜀之地东方的门户吗?为何……”
庄听到自己儿子的话,不由得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心中暗暗摇头,同时缓缓的开口说道。
“腩儿啊!那楚王元当初能够在继位之初便联系魏国,伐灭鲁国以及秦国的陶郡清除秦国这块在东方的飞地,进而在东方的势力,免除后来大举伐秦,两面受敌的后患,可见此人眼光长远早在秦国伐韩国上党郡之时,就已经预料到秦楚之间会有大战,楚国能够有机会大举收复失地,不不不!或许当初秦国伐上党,最后逼得韩国向赵国献上上党郡,就有这位楚王元的算计在里面……”
说到这里不知庄腩愣住了,就连庄自己也面色阴沉的停了下来,良久,庄才再次开口继续说道。
“其后!楚王元趁着秦赵两强数十万大军大战于上党,举倾国之力伐秦,依照当时楚国的情况,这一战楚王元若是战败,只怕不仅会让自己还没坐稳的楚王位不保,甚至会为楚国带来亡国之祸,但是楚王元仍旧十分果决的举国伐秦了,其后筑阳之战,亲自督率大军日夜攻城,以十几万楚国将士的命,将秦国名将司马错活活累死,进而一句瓦解了秦国对焉郢之地的掌控,逼得秦国退守武关,可见此人可以为达目的,漠视十数万人的生死!”
说到这里,庄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随后感叹道。
“腩儿!父王真希望你能有那楚王元一半的才干,我也就放心了可以死而无憾了,但是你既缺乏长远眼光,有没有果敢之气,同时更没有为上位者那种为达目的可以流血千里的心态,这滇国……”
说到这里庄停了下来,摇了摇头,而一旁的庄腩这个刚满二十的年轻人竟然没有反驳父亲的话,也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服气,反而一下子跪在地上,说道。
“孩儿无能!让父王失望了!”
没想到庄听到这话,更加失望的叹了口气,感叹道。
“我庄征战一生,从不服败,你母亲是氐族公主,性情刚强,历来不输为父军中勇士,这西南滇地也没有诸子百家世家大族那些儒生名士,不曾想我二人竟生下了你这个……你怎么就性情如此……哎!这是我庄入滇之时,杀戮羌氐两族之民太多,触怒两族先祖,报应于我啊!”
庄说完以后,跪在地上的庄腩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只能一直跪在地上,良久才开口说道。
“也罢!这样的性子也好!以后若是滇国没了当个安乐的公候到时很合适!”
“父王!我滇国此次真的没有幸免之计吗?”
“楚王元胸怀大志,又智计无双,如今亲赴黔中郡,约见父王,怕是想要一举平定我滇国,其实我滇国也根本不是楚王元的目的,我滇国也只是被秦楚之争殃及而已,楚王元收复我滇国不过是为了控制巴蜀之地的南方门户,进而威逼秦国,改变楚国困守江水下游,面对秦国只能被动防守的局面而已!”
不得不说,这庄不愧是楚国名将,将秦楚局势看的非常透彻,说到这里庄脑海中闪过秦楚两国的疆域图,以及历代先王的身影,良久以后又是一声叹息,随后说道。
“哎!楚国要是早三十年有此君主,如今早已一统天下,看如今楚王元亲赴黔中收复滇国的情况来看,楚王元怕是已经在准备要对秦国出手了,少则三年五载,长则十年八载,秦楚两国必有一场惊世大战,不过此举也不可避免,秦国占据巴蜀之地,控制江水上游,就像是悬在楚国头上的一把利刃,楚国若是不能把这把利刃挪开,怕是永远也不敢放开手脚攻伐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