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剑山,石铁房内。
“师兄,咱们这就退了?”坐在烛火阴影处的离歌,枯坐半夜,脸色难看,终于出声问道。
石铁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叹息一声。
“战事不利,如今江州已然陷落,西凉大军此时还在收拾江州一北的地区,等其掌控之后,下一步便是南下西进。”
“而南楚大军如今的重心乃是成都等地,我明剑山并不在防线之内。”
“说句不中听的话,已经是被放弃了。周围各城县乡村的百姓,绝大部分皆已经南逃,拿最近的青县来说,府衙都已经空了!”
“我等又能如何?”
石铁说道此处,脸上的神色极其复杂。东、西两线战场,虽然南楚兵力多于齐凉两国,但毕竟有限,而东线战场,渡过大江便是南楚都城金陵,南楚整体的防守重心,大部分兵力,放在东线,在石铁看来,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自从杨志凡带领部分弟子去龙山帮助楚军守城之后,明剑山的事务便是石铁执掌。他内心也不愿抛弃祖业,但门派最重要的不是死物,而是人!
因此他听到江州陷落的消息之后,便着手准备退离之事。有些弟子不能理解,欲要赶到南楚大军处,为战事添一份力,石铁也不阻拦,为弟子准备好物资利器,勉励一番,放行。
“我明剑山虽然是南楚武林大派,但门人弟子并不多,西凉大军若是进犯明剑山,门人弟子怕是会皆被屠戮。”
“虽然师父以及冷牧师弟已经明剑山的火种南下,不虞明剑山传承断绝。”
“但是以此时川蜀的形势,固守明剑山,无异于送死之举!”
石铁起身,来到离歌身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深深的长叹了一声。
半响,离歌默然起身,推门离去,他知晓师兄说的都是对的,即使是以他的绝高武功,在战场之上,都未必能存活下来,千军之威,非人力所抗。
剑崖之上,剑窟内。三年之期未满的杨庭,抱着庄疏影,两人皆沉默不语。过两日明剑山上下便要离开祖业,南下而去。而杨庭的剑崖三年之期,还差半年没有完成。可以说是提前出关,但杨庭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乱世人如狗!
“疏影,我不跟师伯他们南下了。”沉默了不知多久的杨庭,终于出声。
却让庄疏影心中一乱。她自小被掳去墨宫,无论是西凉还是南楚,她都没有归属感,在她看来,既然三国归一之势无可阻挡,那最好能尽快出一个结果,而她只要能够守好自己的小家便好。
庄疏影从杨庭的怀中,直起起身,望着情郎,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之意,有些不知所措。
杨庭微微一笑,让自己有些严肃的脸,柔和几分,再次开口说道:“戚大哥、司徒公子领铁枪营,抵御北齐,守护南楚。”
“我心向往”
“虽然南楚如今形势不佳,而且还有诸多问题,但我毕竟是南楚人啊!”
庄疏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开口说道:“凉人、齐人、楚人,在三百年前,都是汉人,这天下,哪家做了庄,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分别。”
杨庭苦笑一声,他自然知晓庄疏影为何会是如此想法,但他去不能这般想。
“不过,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庄疏影话锋一转,嫣然一笑,艳若寒梅。
杨庭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爱怜,重新将庄疏影揽入怀中。半响,杨庭再次开口。
“你跟石师伯先南下。”杨庭不等庄疏影直起身子,揽的更紧了一分,用柔和却坚定的声音说道:“我知你武功,可是我乃是去投军,虽然大军之中必然有武林中人帮衬,但是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普通的士卒们。”
“你在南边安心等我消息。”
庄疏影仍是不满他的决定,在怀中挣扎。
“若最终事不可为,我不会强求,会回到你的身边,静看天下归属。”
外面虽然依旧寒冷,但剑窟因地火之利,温暖如春,杨庭说了许多,做了诸多保证,这才勉强安抚下庄疏影。
此时青县城门之外,骆寒与雪晴莲两人来到城门之前,城头之上漆黑一片,并无一丝光亮,让两人疑惑。
他二人从离开江州之后,便一直在野外躲避,不曾见到过其他人,并不知晓江州已然陷落的消息。
青县低矮的城墙并不能拦住二人,没费多大力气,便登上了城头,进入城中。
城内寂静无声,同样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人气儿,仿若鬼城一般。此时骆寒心中已经隐隐明白,怕是江州已经落入了西凉手中,因此位于江州西南百余里外的青县才会是这般模样。
两人已经施展身法,急行了近十个时辰,虽然骆寒还能支撑,但旧伤未愈的雪晴莲却已经支撑不住了,脸色愈发如雪,气息紊乱,额头之上布满冷汗。
青县离明剑山还有三十里地,以雪晴莲如今的状况,难以强撑着过去。骆寒思索一番,便决定暂且隐藏在城内,待雪晴莲恢复一些再赶路。
好在两人之前的急速赶路,没让魔宫的追兵追的太紧,若是幸运,休息一个时辰,趁着天亮之前出城,赶往明剑山,未必便会撞见敌手。
拿下决定的骆寒,不再犹豫,参扶着雪晴莲,随意的钻入了一条普通的巷子之中,来到这条巷子倒数第二家一座无人的寻常院落,躲了进去。
屋内有逃难离去的主人,未曾带走的一张破旧毯子。骆寒将雪晴莲扶到床铺之上,为其裹上毯子。如今雪晴莲的状态,怕是扛不住夜里的寒意,裹上毯子多少能好一些。
两人在逃脱追杀的路上,培养了些许默契,雪晴莲见骆寒出门而去,便知晓对方乃是去布置一番,消除沿途之上的蛛丝马迹。便安心盘坐,开始运功恢复内力,不求复原,只求能有一逃之力。
也不怪两人这般狼狈,皆因新加入进追杀行列的墨宫那人太过可怖,连骆寒都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