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听了这话,眉头慢慢拧紧,开始思索杨尚荆话里的意思了。
让徐尚庸带队剿匪,这很好理解,想让徐尚庸有取代自己的资格,战功还是要往上加的,而且要的是山地丛林作战的战功,而不是海上的战功,否则两京之中,莫说寻常出身的武将了,就是勋贵,论资排辈怎么也排不到徐尚庸。
而就杨尚荆之前在台州、温州、宁波三府剿匪的战力,就浙江省内那帮土匪,翻个十倍二十倍,大概都不够杨尚荆手底下的军丁艹的。
胜利没有悬念,而且狂胜也没有悬念,但是杨尚荆真就想要“剿匪”?
想到这里,李贤抬起头来,看着杨尚荆,慢慢问道:“依尚荆你的意思,你这是要……”
杨尚荆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当然是顺便敲打一下浙江省内的大户,看看谁家敢包庇土匪了。”
杨尚荆这话说得轻巧,但就像他要干掉建安杨氏一房的人一样,听在丰城侯的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个意思了:“你要三思啊。”
杨尚荆听了这话,收起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他们要戬的命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戬?”
转头看了看旁边一直没插上话的李勇,杨尚荆继续说道:“浙江全境剿匪,总要有精通山林之间排兵布阵的将领参与调度才是,此次丰城侯得以绞杀矿贼大部,小侯爷功不可没,可谓是展露锋芒,戬回去便将上书南京兵部,调小侯爷北上。”
军功章啊有你一半。
杨尚荆这做法简单粗暴,但是效果好得出奇。
李贤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就指望着李勇能给点力了,结果李勇现在论资历能在徐尚庸之上,但是论起来战功,还赶不上徐尚庸,这特么啥事儿整的?俩人之间可是差了整整一代人啊。
虽说在南直隶往南这片地界上,魏国公牛逼不解释,他李贤自问是比不过,可是拼儿子的时候不看岁数,那不成了耍流氓?
所以丰城侯一合计,李勇这要是能乘胜再下一城,那以后接自己的位子可就稳得一批了,不说重现自己老爹那个牛逼到顶的茂国公爵位吧,守住了丰城侯的爵位,再给李家添砖加瓦,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所以李贤咬了咬牙,点点头:“贤侄要的口供,不日便将送往南京刑部,只是……”
稍微顿了顿,李贤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只是这徐尚庸,毕竟年岁尚幼,便是老夫力推,只怕也是力有未逮啊。”
丰城侯这会儿贼实在,直接就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不说也没办法,推徐尚庸上位,他李贤可以说是看中了徐尚庸的才干,为国举贤;杨尚荆是徐尚庸的正管领导,虽然两人之间有点儿亲戚关系,但是举贤不避亲,也没什么问题,可问题的关键是,这俩人江湖地位都属于高不高低不低的那种,说不准话。
唯一一个能说准话的魏国公,那是徐尚庸的亲儿子,还没有隶属关系,不好说啊!
丰城侯这么实惠了,杨尚荆也不能装着看不见不是?所以杨尚荆也跟着说道:“侯爷只管放心,待戬回了黄岩县,自然加紧布置。”
“如今轩惟行正在处州府,你一路北上,便能见得到他,剿匪之事,你可自行和他商讨。”李贤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挺平静,这买卖做的,他说亏不亏,说赚也没赚,不过本来就相当于投资了,不亏本身就是赚了。
眼瞅着杨尚荆点头称是,李贤想了想,又道:“你那边若是动了手,提前和老夫说一声,老夫将这闽北的矿贼也往外赶一赶,能多收拾一个,就多收拾一个。”
杨尚荆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南北联动,总归是好的。
这一番交易过后,丰城侯朝着旁边打了个手势,那边自然就放松了警惕,两人一边向着大营的另一处走去,一边开始说起了闲话。
“这几日老夫看来,朝中并无太多的变故。”李贤摸着颌下的胡须,慢吞吞地说着,给杨尚荆讲着朝中的局势,“只是大同那边,锦衣鹰犬撒出去了,如今还不见捉得郭敬那个阉人,这一日不捉拿那阉人归案,朝廷每日里的军粮支出,都要大上不少啊。”
郭敬深悉大同防务,他没归案,为了防止他叛国投敌当鞑子,大同的兵马那真是枕戈待旦。
虽然还是那么多的兵,可是这人一动起来,消耗自然就大了,消耗大了,吃的也就多了,这笔开销可是不小的。
别以为古代的军丁就和五百多年之后的军人一样,只管着吃饭、睡觉、训练,这年月当兵的苦逼着呢,生产力不发展,粮草接济不上,谁敢一日一练乃至一日两练?三日一练的,那都是精锐了。
杨尚荆手底下备倭衙门那帮核心军丁之所以能一天练到晚,是因为杨尚荆这边没扣饷银不说,还给各种补贴,而杨尚荆后面站着的,是南京的六部,是北京的内阁,否则还想要这个待遇?做梦!
“整个大同何其大?一人进去,便如同滴水入海一般,想要翻出来,谈何容易?”杨尚荆摇了摇头,“更莫说那阉人在大同经营良久了,这些年来的锦衣卫,可曾监视过他?”
他倒是不在乎什么大同不大同的,现在也先还没缓过劲儿来,别看有点儿声威,可真想要南下,还差了不少的火候,等他那边火候憋足了,杨尚荆这边也就跟着差不多了。
到时候火药、板车、军阵往前面一摆,谁怕谁来?他那工坊里面,现在造出来的箭矢,就要比工部和将作监造出来的便宜三成,再往后,等着铺面扩大了,成本能压缩成什么样?
再加上一开海,他在海外还能有点儿布置,几年功夫下来,怎么不得攒个三瓜两枣?
打仗嘛,打得就是钱粮,杨尚荆能用钱堆死也先。
丰城侯想了想,叹了口气:“只是尚荆你最近总要注意些,若有藩王寻你,切莫与他们走的太近,这私交宗室,总归是要留下把柄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