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抵达洛邑大营的,乃是秦王荡的队伍。
按理说秦国距离洛邑并不算太远,比燕国还要近一些,奈何秦惠文王新丧,嬴荡刚刚继位,百废待兴,一直在忙个不停的。
即便宋王偃给咸阳方面发了一份邀请函,嬴荡格外地重视,但是一国之君出行,还要交代的事情可不少,故而嬴荡这段时间也是累得够呛的,在路上也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秦王的车驾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
嬴荡下了车驾,负手而立,在看到营盘上挂起来的八面旌旗的时候,不由得眉头一皱。
作为一国之君,秦王荡虽然不喜欢读经史子集,勇武好斗,但是一些最基本的礼仪他还是很了解的。
现在营盘上的九根旗杆,就剩下最后一根旗杆,还是最次的!
“来人!给寡人将韩国的旌旗换下来!挂上我们大秦的国旗!”秦王荡打手一挥,当即下令喝道。
“大王且慢!”在一侧的相国张仪赶紧站出来,垂手道,“大王,切不可如此之冒昧。”
“相国有何话说?”秦王荡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道,“众所周知,当今天下以右为尊,现在场中九根旗杆,八面旌旗,独剩下左手边的最后一根旗杆还空着!难不成相国你要让寡人将自己的国旗挂到这最次的一根旗杆上吗?”
“想我大秦,固然经过丹阳、蓝田之战,国势有所衰退,却也不是韩、魏、齐、燕和中山这些弱国可以比拟的!赵国如今大霸北方,牧马三晋,赵国居于宋国其右寡人还能忍得住,但是区区一个韩国何德何能?又怎敢居于宋国之左?”
“大王息怒。”
张仪苦笑着道:“大王,臣想这必是宋人的计谋!请大王三思,切勿上了宋人的当!为了一时之气,不可置国家之兴衰存亡于不顾啊!”
“相国大人,你这话便太过危言耸听了吧?”秦王荡撇了撇嘴道。
“大王,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宋人这是明摆着要让我秦国与其余七国中的任何一国起冲突的!尤其是三晋!韩国虽小,却是牢牢地扼住了我秦国东出之咽喉,秦军欲东出,必略韩地。或攻或和,而今大王为了一时之气,交恶于韩王,只怕将来我秦国的东出大势难成矣!”
看着张仪苦口婆心的模样,秦王荡却是老大的不乐意,说道:“寡人视韩国若土鸡瓦狗耳!昔日孝公之时,天下皆鄙秦,现如今我秦国好不容易有今时今日之强大国势,难道还能让天下人小觑了我秦国吗?”
“来人!给寡人取下韩国的旌旗!换上我大秦的国旗!”
见到秦王荡的模样,张仪心中暗道不妙,不过却没法子劝阻,徒呼哀哉。
从长龙一般的秦军队伍当中,骤然跑出来一个身手敏捷的秦兵,沿着高高的旗杆便开始往上爬,动若脱兔,但是这名秦兵刚刚准备将韩国的旌旗取下,换上自己秦国的旌旗的时候,背后忽而射过来一支冷箭!
“噗嗤!”
“呃!”
后背血如泉涌,这名秦兵哀嚎了一声,便失手摔到了地上,气绝身亡。
“混账!”
秦王荡见状暴怒,放眼望去,只见对面的营帐里跑出来一队韩卒,放箭的,正是带队的韩军都尉。
“给寡人杀了他们!”
“大王!”张仪又惊叫出声。
“你闭嘴!”
嬴荡直接暴喝了一声,道:“上!”
秦军将士向来是令行禁止的,秦王荡这一声令下,便有随行的十余个精悍的铁鹰锐士飞扑过去,手持一口阔剑,披坚执锐,武装到牙齿的他们迅速将那一队韩卒包围起来,只待秦王荡一声令下,便将这些人当场格杀。
“寡人看谁敢动我大韩的勇士!”这时,从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厉喝。
轰隆隆犹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过后,一支上百人的战车队匆匆赶来,后边还跟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韩国劲卒。
嬴荡没有轻举妄动,他定睛一看,只见从一顶华丽的伞盖之下,急冲冲地走下来一人,面白无须,昂藏七尺,眉宇之间有一股子靡靡之气的青年人。
这个青年人身穿玄色的王袍,宽袖高冠,手里按着一柄华丽而镶嵌着宝石的长剑,一尘不染,看到这个青年人,嬴荡脸上的轻蔑之意更甚,不知为何,心中浮现了一个成语:沐猴而冠!
“汝是何人?”
看装束和架势便能看出其身份,但秦王荡偏偏还要多嘴地问上一句,这不是挑衅吗?
韩王仓脸色一沉,随之低声喝道:“寡人乃是韩国的大王!韩仓!”
“呵呵。韩王,你来的正好!方才你韩国的军士射杀了我一名秦兵,这件事怎么算?”
闻言,韩王仓撇过头,询问那个都尉道:“韩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王上,是他们秦人欺人太甚!方才末将带兵巡视营地,秦人一来,便要摘下我韩国的旌旗,换上他们秦国的旌旗!这是何道理?”
事情已经发生,这个时候绝不能认怂!
韩王仓当即肃容道:“秦王,可有此事?”
“正是如此。”嬴荡趾高气昂地道,“韩王,今天下列国,强弱有别,宋国至强,独霸东方,由宋国之旌旗居于中,对此寡人无话可说!赵国扫到北部娄烦、匈奴、东胡,又大破鲜虞中山,拓地数千里,已成大国之势,故而赵国居于宋国之右,寡人还能勉强接受!”
“但是你小小一个韩国何德何能,敢于居宋国之左?我秦地六倍于你韩地,秦卒数倍于你韩卒,秦民数倍于你韩民,秦强韩弱,何以不能取汝而代之?”
闻言,韩王仓顿时气急败坏地叫嚷道:“秦王!你这是在强词夺理!宋王立这九根旗杆,本无先后之顺序,强弱之区别,故而先到者先得,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秦王不懂吗?”
“哈哈!可笑!”
秦王荡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韩王,旌旗之事且不说,你韩人杀了我秦国的一名锐士!无论如何,你都应该给寡人一个交代吧?”
“交代?不知道秦王想要什么交代?”
嬴荡闻言,随即昂首道:“寡人要你在这里跟寡人赔礼道歉!并且重金抚恤这名秦兵的家属。”
“秦王,寡人劝你莫要欺人太甚!”韩王仓气得浑身颤抖。
“怎么,韩王你不乐意?”
“嬴荡!你这个粗鄙的匹夫!”韩王仓怒骂道,“汝父王嬴驷在位之时,秦国国势鼎盛之时尚且不敢如此嚣张!现在秦国都衰弱了,汝这个匹夫反倒如此跋扈了?你真以为天下皆惧秦也?”
“韩仓,看来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
“你以为寡人惧你吗?!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