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华!是你吗?是你吗嬴华!?”
秦王驷忽而叫嚷了一声,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嬴辉的面前,捧起了他的脸,声泪俱下地道:“嬴华?嬴华是你吗?你没死!你果然没死!”
“哈哈哈哈!……”秦王驷迎着凌冽的寒风,眼泪,冲刷着他的面容,随风飘逝。
秦王驷竟然一把跪到了嬴辉的面前,语带恳求之意,说道:“太好了。嬴华,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到哥哥的身边了!哥就知道,你是不会死的!”
“王上!”
嬴辉倒退了两步,呜咽不止,磕头道:“王上,我不是嬴华!我是嬴华的儿子嬴辉啊!请王上保重身体,万勿过度悲伤!”
“嬴华……”秦王驷一脸痴傻地道,“嬴华,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刚刚不是跑出去给哥哥抓药了吗?你不是说回来的时候,要给哥哥带一只烧鸡的吗?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怎么遍体鳞伤的……”
见到此情此景,嬴疾不由得悲痛欲绝,潸然泪下,又上去抓着秦王驷的胳膊说道:“大王!嬴华已经死了!他已经战死在了上庸!在你面前的不是嬴华!是嬴华的儿子嬴辉啊!”
“不!”
秦王驷一把甩开了嬴疾的手,自己又差点跌倒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却又好似神志不清一般,左顾右盼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不!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秦王驷一脸崩溃地道,“嬴华还没有死!他没死!他还活得好好的!他还没回家呢!他还没回到我的身边呢!”
“……”
嬴疾直接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摇晃着秦王驷的双肩,失声痛哭道:“大王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嬴华他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直到这时,秦王驷的眼睛这才渐渐又有了一些光彩,但还是颇为黯淡、失色。
秦王驷又看了看嬴辉的面容,那眼泪汪汪的面容,方才的都是错觉……错觉吗?或许吧,秦王驷倍感悲伤,不过他经过这一通的发泄,似乎精神好转了不少,于是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又差点一头栽倒了下去。
还好,嬴疾及时地将秦王驷扶住了。
秦王驷却倔强地一把推开嬴疾搀扶的双手,硬是稳住了身形,然后侧过脸去,不再看着这个与嬴华长得颇为相似的嬴辉的脸。
“你叫嬴辉?”秦王驷的嗓子很是沙哑地垂询道。
“是!我是嬴辉,嬴华是我的父亲。”
秦王驷有气无力地点头道:“寡人记住了。切记,以后你都不要出现在寡人的面前了。寡人不希望……不希望再看见你的这张脸!”
“诺!”
“回宫……回宫。”
嘴里喃喃自语着,秦王驷还是独自一人,身形颤巍巍地沿着刚刚开凿好的羊肠小道,一步一顿地往山脚下走去。每走一步,秦王驷都显得十分的吃力。
忽而,秦王驷在即将下山的时候,又回过头,带着眷恋之情,望了山顶上的那座坟墓一眼,在那里,在天边,似乎浮现了嬴华久违的面孔。
真是久违了。
瞧瞧,嬴华正在那里跟他憨厚地笑着,一个劲儿地跟他斗嘴。可是当他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嬴华又奋不顾身地站了出来,死不旋踵,惹得自己遍体鳞伤的!
真是一个傻小子。
“嬴华……你终于回来了!”秦王驷面带笑容地说完了这句话,便倒在了地上。
“王上!……”
秦王驷突然昏厥了过去,嬴疾以及身边的宿卫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到了马车上,而后都匆匆地赶回了秦王宫。
听闻此事,王后魏纾赶紧跑了过来。
看着被抬到了床榻上的秦王驷,魏纾幽幽地叹了口气。
“王叔,王上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厥过去了?”
嬴疾痛心疾首地道:“今日,我与大王去骊山拜祭嬴华。大王是想起了与嬴华的前尘往事,这才悲痛欲绝,一时想不开晕厥过去。”
“大王他……王叔,他有没有跟你提及荡儿的事情?”魏纾颇为揪心地道。
“臣,不便言明。请娘娘见谅!”
“唉,罢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只要大王的身子能尽快地好起来。”魏纾抹着眼泪,哽咽的道。
“唔……”
这时,秦王驷忽而闷哼了一声,嘴里还念叨着:“嬴华,嬴华……”
“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秦王驷蓦然惊醒!
“大王!”魏纾与嬴疾都惊叫了一声。
秦王驷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的冷汗,魏纾将自己的丝帕抽出来,探出手,想给此时满头大汗,而神色冷峻,目光坚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的秦王驷擦拭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但是,秦王驷很快就抓住了魏纾的手腕,摇摇头道:“纾儿,你先退下吧。寡人有事,要与嬴疾商量一下。”
“诺。”魏纾缓缓的站起身,然后亦步亦趋地走出去了。
“王上,你没事吧?”嬴疾一脸担心地道。
秦王驷摇了摇头,说道:“寡人没大碍的。嬴疾,寡人自己感知时日无多了。有些事情,还是尽早确立比较好!”
“大王……”
“关于嬴荡,嬴疾你真的认为他可堪大任吗?”
嬴疾闻言,当即垂手道:“大王,太子荡是值得托付的。太子有勇有谋,固然迷信武力,但是我相信,有臣等忠心耿耿地辅佐,其必然能够完成大王你的东出大业,不负我秦国历代先君的厚望的!”
听到这话,秦王驷似乎松了口气,又道:“嬴荡今年不过十八岁,尚未加冠。有些棘手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掉,以避免成为尾大不掉之势。”
“大王你的意思是?”
秦王驷的眼神变得冷酷起来,沉声道:“似张仪、魏章还有甘茂这些人是济世之能臣,又为当世之名将,但是他们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寡人怕,怕寡人的荡儿驾驭不了他们。”
“王上!”一听到秦王驷又卸磨杀驴的想法,嬴疾不由得肝胆俱裂,随即垂手道,“王上,此时我秦国刚刚稳定下来,实在不宜有什么动荡的时局!”
“寡人知道。”秦王驷眯着眼睛道,“魏章,先让他回咸阳,他屡立战功,便封南郑侯,赏赐宅邸良田,厚待之。甘茂,是一个能臣,先让他为少傅,随侍太子荡。至于张仪,暂且不能动。这三人都是劳苦功高之人,将来之留去,便由荡儿自己裁决吧。”
“大王英明。”嬴疾不由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