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大行令,使者苏秦拜见齐王!”
齐国都城,临淄。
苏秦奉命出使齐国,在临淄左右逢源之后,终于得以在大朝会上觐见齐王。现在的齐王还是田因齐,不过已经是垂垂老矣的模样,看来已经快油尽灯枯,寿终正寝了。
不过田因齐依旧不是一个摆设,霸主的余威还摆在那儿呢,齐国的太子田辟疆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政务,学习如何去治理好一个偌大的齐国。
田因齐的精神不是很好,所以在接受苏秦的躬身行礼之后,便摆了摆手道:“苏秦,你的来意寡人已经知道了。据说宋君将承认包括东郡在内的睢水以北的城池土地都归属于我齐国,不知道是也不是?”
“然也!”明明割让城池土地是很屈辱的事情,但是苏秦偏偏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齐王,苏秦此番受我君上之命而来,入临淄不止求宋齐两国罢兵止戈,还力求修复两国的友好关系!”
“宋国与齐国相邻,一衣带水,这些年来却屡屡起战祸,天怒人怨,实在不应该。我君上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衷心地希望宋齐两国能盟好如初,故而愿意退让一步。东郡以及山阳二百里的疆土,整整三十五座城池都归属于齐国,国书外臣已经带在身上了,就等着与齐王交割了!”
呃,这倒像是施舍的样子。
不过齐王虽然老迈了,却并不糊涂,任凭苏秦如何逞口舌之利,他都选择无动于衷。反正切实的利益齐国已经得到了,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这年头,割让城池土地,在天下列国当中可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打不过,吃了败仗,自然要割地求和的,不然死磕到底,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虽然说宋君偃的性子很要强,睚眦必报,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臣民,自己的江山社稷着想,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想干嘛就干嘛!
这样的人是不配为人君主的。
子偃能屈能伸,的确能称得上是一位雄主。
现在宋国还有一战之力,兵多将广,但是与齐国开战的话,现在又很难占据上风,而且宋国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少了一个东郡,还有山阳二百里的疆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君偃能有这种觉悟的确很难得啊。
不过,齐王还是不由得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堆了起来,说道:“苏秦,真是难得啊。没想到你们宋君居然会如此大方,如此深明大义!寡人很欣慰,却是不清楚,你们宋国还有什么别的条件没有?”
“归还降卒。”
“这个是自然的。寡人准了!”
“睢水以北的山阳、葵丘等地,齐军的兵力不可超过五万。”
闻言,齐王捋一捋自己发白的胡须,颔首道:“渡过睢水,就能直接兵临商丘城下,宋君有这个忧虑自然无可厚非。寡人亦准了,山阳、葵丘一线的齐国守军绝不会超过五万的!”
苏秦又低着头道:“苏秦在出商丘之时,君上曾不止一次地嘱咐过我,请齐国不可插手泗上诸侯国的事务,包括军事、内政、经济、邦交等一切事务,齐国都不能插手,横加干预!”
“这……”这倒是让田因齐有些迟疑了。
宋君偃打的是什么主意,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要求齐国不得干预泗上诸侯国的一切事务,其意不言而喻,看样子宋国要对在睢水之战反水的宿、鲁、滕三国开战了。
而没有任何强援的宿、鲁、滕三国,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以现在宋国强横的军力,完全可以一口气吃掉泗上诸侯国中的任何一国,宋国也有能力兼并所有的泗上诸侯国,一统淮泗!
看到齐王迟疑的样子,苏秦加把劲鼓动地道:“大王,我们宋国要求的并不多。只是上一次的睢水之战,鲁、滕、宿三国叛乱,内讧于联军,实在是罪不可赦,不灭不足以平民愤!此三国之城池土地,不过一个东郡,比东郡还要略小一些,现在你们齐国割了我们宋国的手腕放了血,我们宋国应当吃点补品补回来的。”
听到这话,齐王还没说话,在文臣首位的相国邹忌便站了出来,向着田因齐垂手道:“大王,臣以为不妥。鲁、滕、宿三国现在已经是我们齐国的附属国了,作为宗主国,我们齐国有庇护附属国的义务,如今怎能因为苏大人的这一张空口白话,就舍弃掉作为一个霸主大国应有的责任感,不去履行自己的义务呢?若是传扬出去,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个国家还敢庇护在我们大齐的羽翼之下?”
见到田因齐轻轻的点了点头,苏秦不慌不忙地说道:“邹相所言不然。鲁、滕、宿现在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国,弱小之国,小国寡民耳!然我宋国而今城池不止两百,疆域方圆近两千里,奋击数十万,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国家殷实,而臣民俱归心于君上,唯命是从,我们宋国已经有了霸主国之威势!”
“齐王啊,为了三个加起来不过一郡之地的小国,而去得罪强大的霸主宋国,这样真的值得吗?凡事都讲求一个‘利’字,无利不起早,国家如是,干戈如是,君王如是,黔首如是,没有利益就去做的事情那是蠢事,会干的人是蠢人!”
“难道齐国会干蠢事,齐王会是蠢人吗?不,齐王你是英明神武的君王,只有古代的成汤、齐桓公、晋文公才能与大王你比肩!大王在位期间,励精图治,进行政治改革,修明法制,选贤任能,赏罚分明,使齐国国力日强。现在齐国已经是天底下所有诸侯国当中最强盛的国家了,秦楚两大霸主国都有所不如!”
千穿不穿,马屁就穿。
是一个人都喜欢阿谀奉承,不管是明君、昏君还是暴君,都喜欢别人对自己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田因齐自然是不能免俗的!
自己的臣子给他拍马屁他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可是现在就连苏秦这个宋国的大行令都对他百般奉承,溜须拍马,可见自己的文治武功有多么厉害了!
就连齐桓公、晋文公似乎都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齐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苏秦你说到利,那么寡人同意你们宋国出兵灭了宿、滕、鲁三国,对于我大齐国有何裨益呢?”
“大王明鉴!”苏秦朗朗出声道,“利益有二,其一,齐国能得到我们宋国最真挚的友谊!现在我宋国的重心已经西移,不在于东方,不愿同齐国有什么利益冲突了,故而我君上对于宋齐两国之间的盟好关系甚为重视,甚至于不惜舍弃整整方圆八百多里的疆土!”
“难道大王还看不到我们宋国的一片衷心吗?其二,我们宋国一旦灭掉鲁、滕、宿三国,将休养生息,不与齐国开战,专心发展自身的国力,所以至少十年之内,宋齐两国绝不会开战。没有刀兵之祸,这难道不是一种利益吗?”
邹忌听到这话,不由得瞪着眼睛喝道:“荒唐!照你这么说,我们齐国庇护鲁、滕、宿三国不也大有裨益吗?三国的土地肥沃,人口众多,远不是一个东郡可以比拟的,现在你们宋国舍弃了东郡和睢水以北的大片疆土,进而求取泗上三国之城池土地,这难道不是因祸得福,因大失小了吗?”
“邹相此言差矣!”苏秦浑然不惧地跟着邹忌对视了几眼,终于向着齐王作揖道:“大王,还有邹相,现在我宋国真的是有心修好与你们齐国的关系。宿、鲁、滕三国谋逆,反水,犯上作乱,此等宵小之国,岂能容乎?难道大王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们也在齐国的背后捅刀子吗?”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苏秦所说之利,有大利和小利!大利是与我们宋国盟好,互不侵犯,小利是齐国庇护宿、滕、鲁三国,继续和我们宋国作对到底。不过,料想亦是无用的。”
“苏秦,你这是在威胁我们齐国吗?”邹忌厉声喝道。
苏秦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说道:“外臣不敢。齐王,鲁、滕、宿三国不过是小国,又是叛乱之国,不值得你信赖,而我大宋国有气吞山河的霸主之势,现在我君上即将称王,难道作为岳父的齐王不愿意给他送上一份厚礼吗?”
哦,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不过也说得过去。
“噢?子偃要称王了?”齐王颇为疑惑。
“明年开春或者初夏的时候,便是我君上称王,我们宋国的国格提升到王格之时!大王,邀请函已经分别递到了各国君主的手上,诸如秦国、魏国和楚国、赵国乃至于偏远之地,偏居一隅的燕王也在邀请之列。”
苏秦毕恭毕敬地道:“齐王宽容大度,齐国乃是天下霸主,我们君上希望能得到齐国的认可,明年到宋国的邺城相王!”
齐王倒是没有多么在意宋君偃的称王之事,他说道:“准了,寡人都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