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前年,这一年对于宋国来说是祸不单行的。
起因是宋国打着声张正义的旗号,逼迫魏国交出犯上作乱的姬玄,随后谈判破裂,十余万宋军大举进攻魏国,试图攻占整个河南地,为迁都朝歌创造一个有利的地理环境。
紧接着,宋魏两国交战之际,魏国求援于韩赵两国不得,故而西向,劝说秦王出兵,借道韩魏而伐宋。十五万秦军东出崤函之际,宋魏两国的君主,老魏王和宋君偃却在黄池会盟,秘密协商了坑害秦国之事。
最终近十万秦军魂归中原,客死他乡。为了换取五万降卒,秦王嬴驷不得不低头,向商丘和大梁派出使者,最后的结果是魏国交出姬玄,而后将南方除了襄陵、岸门之外的六个城邑都割让给了宋国。
而魏国也得到不少的好处,譬如秦国将皮氏、曲沃等五个城池都割让给魏国。
西面的战事宣告终结。
但是宋国的九江郡和东郡却同时遭受了楚军和齐军的大举进攻。
这一回已经家大业大的宋君偃选择低头了,他将子楚作为质子,入质郢都,同时其母妃贞姬一同前往郢都作为人质,宋国还割让了曲阳、平舆、钟离等新野以南的大片城池土地给楚国!
于是宋楚罢兵。
对于齐国,宋君偃这一回也罕见地没有硬碰硬,阳关失守,鲁、滕、宿三国反水,导致睢水一线的诸侯联军全军覆没,宋国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齐军的兵锋直指宋国都城商丘,于是宋君偃派出苏秦作为使者,出使临淄,将整个东郡连同山阳二百里都割让给了齐国!
有得有失,宋国的疆土因为这几场战事缩水了不少,不过精锐还在,也算可喜可贺。
毕竟接连不断地与秦齐楚三大霸主国作战,换作哪个国家都承受不起。
……
十月。
宋君偃召集泗上诸侯国会盟于商丘,大宴群臣,薛、卫、郈等国莫敢不从,他们的国君纷纷来到商丘,觐见宋君偃。至于鲁、宿、滕三国的君主,已经是肝胆俱裂,惶惶不可终日了!
没想到,这么大的危机就被宋国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化险为夷。如今宋齐两国相安无事,但是他们这些反水的小国就倒霉了,没敢去参与商丘之会,生怕被宋人擒而杀之!
灭国,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宋国的大批粮草淄重已经囤积在滕、鲁、宿三国的边境线上了,数万宋军虎贲枕戈待旦,厉兵秣马,只待宋君偃一声令下,就能马上兵临城下,灭了他们的国家,毁了他们的江山社稷!
沙丘宫中。
各国的国君、公子,以及宋国的公卿大夫们济济一堂,三五成群地入座,座无虚席,因为宋君偃还没到场的缘故,大家都没敢敞开肚皮去推杯换盏,吃吃喝喝。
“君上驾到——”嫪信扯着锐利的公鸭嗓子,站出了陛台的一角,高声大叫道。
随之,宋君偃便一身冕服,头戴通天冠,器宇轩昂地从陛台的一角走了出来。他昂首阔步,背后还跟着两个美貌的婢女举着华丽的蒲扇。
国君驾临,群臣都不胜惶恐地叩拜下来,首先两手的宽大的袖子甩开,双腿一屈,下跪,然后双手一合,掩在袖子里,他们异口同声地高呼道:“君上万年,万年,万万年!”
“君上万年,万年,万万年!”各小国的国君和他们的世子们都毕恭毕敬地给宋君偃下跪,如臣子一般。
呃,其实他们差不多就是臣子了。
“诸卿平身!”宋君偃挥了挥手道。
“谢君上!”
群臣拍了拍衣裙,又各自落座了。
然后随着宋君偃拍了拍手,乐声响起,一队美艳的舞姬便鱼贯而入,在偌大的中央大殿里随着悦耳动听的音乐翩翩起舞。
仙音袅袅,歌舞升平。
宋君偃请诸卿自便,然后便将他们的模样都尽收眼底,谁对他恭顺,谁对他不敬,或明或暗,这个时候都一目了然了!
在这种场合之下,饮酒作乐,大家自然都是逢场作戏的,都忌惮于宋君偃的威势,不敢敞开肚皮去吃吃喝喝,不过小酌几樽酒还是可以的。
子偃莫名地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挥了挥手,那些舞姬也识趣地向着他行了一礼,掩面而去。
此时,会场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向了宋君偃这边,不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但是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汗流浃背,宋君偃给他们的强大的压迫感可想而知了。
伴君如伴虎啊!
子偃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酒爵,晃了晃,看着酒爵里盛着的酒液,却并没有喝下去,而是用若有若无的冷酷的语气说道:“滕君、鲁公还有宿君三位来了吗?”
黄庸受不了这种危机四伏的氛围,不过还是沉住气,卑躬屈膝地站出来道:“回禀君上,滕君、鲁公和宿君都没来。”
“噢,是何缘故啊?难道是寡人的请柬和国书没有送到他们的手上吗?”宋君偃故作诧异道。
咳咳,黄庸低着头,老脸一红地陪着宋君偃唱双簧,说道:“君上,非是如此。根据鲁、滕、宿三国的使者说,他们都愧对君上,已经无颜面对君上了!”
“哈,真的是感到愧对寡人了吗?”
宋君偃的脸色说变就变,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将盛着酒水的酒爵摔到了地上,酒爵一倒,甘醇而又晶莹剔透的酒液便流露出来,在鲜艳的红地毯上显得格外的刺眼!
宋君偃环视了四周,看着陛台之下每个人的神色,沉声道:“他们的确是该感到惭愧,感到内疚,的确应该愧对寡人!然,愧对寡人又如何?昂!打了人,可以说一声对不起,这事可以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杀了人呢,你杀了人能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宿君、滕君和鲁公口口声声说愧对寡人,但是说愧对就愧对了吗?连一个当面的赔礼道歉的举动都没有,何以言愧疚?莫不是以为寡人是傻瓜吗?寡人傻吗?”
“君上息怒!”群臣跪下来山呼道。
宋君偃的杀气毫不掩盖,他昂着头,上前一步说道:“睢水一战,诸侯联军全军覆没,整整四万将士死于非命!四万人啊,四万条人命!寡人平生最恨的,就是背信弃义之人,寡人善待你们,你们却在背后捅刀子!此等宵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敬鬼神!不杀,不足以告慰已经死去的四万联军将士的在天之灵!”
群臣闻言,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吓得肝胆俱裂。
“君上,请你给臣五万精兵,臣自当踏破鲁、滕、宿三国,以平民愤,以敬鬼神,以告慰死难的联军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匡章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向着宋君偃跪下来抱拳道。
见状,宋君偃暗赞了一声,演技不错。
这时,匡章背后的宋国诸将都跪倒在地,不约而同地叉手道:“末将愿战!”
“善!大善!”
宋君偃拍手叫好了一下,又冷眼看着那些各小国的君主,说道:“宿、滕、鲁三国反水之事寡人不希望再有了。各位国君,你们说寡人该如何去避免这种事情呢?”
各个国君都开始面面相觑,心里感到害怕,额头是不停地流着冷汗,后背全湿了。真怕宋君偃一声令下,然后这殿外的刀斧手就冲进来将他们全部格杀了。
这时,作为宋君偃最忠实的国君级别的狗腿子,卫君姬劲咬了咬牙跑出来,下跪道:“君上,寡君认为,想要避免这种反水的事情再度发生,应该合列国之军队为一家,由君上统一号令!”
卑鄙!
无耻!
小人!
听到姬劲的这种话,在场的各国君主都开始在心里对他破口大骂,真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丢到野外曝尸荒野,然后被野狗吃了!
这尼玛的,将国家的兵力全部交由宋君偃,这不是把薛、卫、郈等泗上诸侯国往火坑里推吗?没有了兵马的国家,就是待宰的羔羊,到时候宋君偃真的只需要一道诏命,就能杀其君,灭其国了!
闻言,宋君偃倒是含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卫君此言,深得寡人之心!列国之军队,本由我宋军的将尉一手操练,军心所向,如寡人的武器架上的一把利剑,然则一旦被有心人利用,这利剑就会失控,用起来还会反伤寡人。是以,卫君的这个提议很好啊,武器,还是要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安全!”
“君上所言甚是,君上圣明!”卫君姬劲忙不迭地拍着马屁道。
宋君偃又让人倒了一爵酒,高举了起来,迎向陛台之下的群臣,公卿大夫,他喜上眉梢地笑道:“寡人之宋国,便是尔等之宋国!寡人之好,便是尔等之好!这样吧,从今日起,寡人会改任各国的上将军,你们各国的宿卫寡人可以不管,但是军队,寡人必须要捏在手里!”
宋君偃又睥睨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寡人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他们敢反对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现在宋国没有一口气灭掉他们的国家,毁了他们的社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是识趣地认了吧。
卫君姬劲首先垂手道:“寡君绝无异议!”
“寡君绝无异议!”一群国君就这样屈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