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秋末,但是天气格外的炎热,一轮火红的烈日高悬天穹。西元前325年的齐国南部,宋国的北部的淮北郡、睢阳郡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旱。
赤地千里,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在一片枯槁干涸的土地上,几个面色枯黄,身材瘦弱的黔首趴在地上,跟热极了的小狗一般伸着舌头在哈气,他们衣衫褴褛,衣不蔽体,就这样爬着在干涸的河床上。
“我的!是……是我的!”一个找到了一滩混浊的水的汉子,伸出舌头在那里舔舐着,不料后来又有一个男人把他踹开了,然后争抢着过去捧起了那所剩无几的浑水,不管不顾地喝到了肚子里。
被踹开的汉子起了杀心,他手臂哆嗦着,抢了地上的一块石头,然后向着那个男人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去死吧!”砰的一声,男人被砸的头破血流,但是还没有就这样死去,他愤怒的掐着汉子的脖颈,青筋直跳。
“死啊,你给我死啊!”
那个汉子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掐死了!
这个时候,男人也没有得意多久,当他刚刚把水喝光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个干净,但是他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刺痛。
“呃……”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惨叫,缓缓的扭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恐怖的、狞笑着的干枯的脸。
最后的胜利者还是那个手持铜器的男子,他把一柄似剑非剑的青铜器插入了男人的身子里,然后血流如注,他就跟野兽一般,割断了男人的咽喉,咬了上去,就跟禽兽一般吸着对方的鲜血……解渴!
赤地千里,池塘都已经干涸了,小溪已经断流,河床也早已没了作为生命之源的水。
野草枯黄,随风飘逝,枯木斑驳,摇摇欲坠。
就在苏秦回到商丘不久,便看到了大批来自睢阳郡、淮北郡,乃至于齐国南部的受灾的黔首在商丘徘徊,接受宋国的救济。
大朝会上。
“淮北、睢阳两郡遭逢大旱,颗粒无收,赤地千里!受灾的黔首多达五十万,现在灾民都争相涌入我宋国腹地和陶郡、东郡、吴郡,各地的官吏叫苦不迭,粮食无以为继。每天都有人被饿死、热死,因为争抢水源和口粮死于非命!诸位,我们宋国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啊!”宋君偃悲痛万分地道。
宋国今年真的是多灾多难,彭城等地发生地震,灾民不少,现在就连淮北郡、睢阳郡都出现了恐怖的旱灾,颗粒无收,河床都干涸了,渴死、热死和死于非命的黔首都不在少数,据不完全统计,在这次大旱灾里丧生的黔首就多达五万人!
虽然说宋国有吴郡这个盛产水稻的大粮仓,去年又从公卿大夫的家里搜刮了不少米粟,仓禀里的粮秣堆积如山,但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去!
作为宋国的相国,又主管民生大事,黄庸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宋国真的是多灾多难,因为地震、大旱这样的自然灾害受灾的黔首就多达七十多万,差不多是整个宋国人口的五分之一了!
这是一个恐怖的比例。
因此黄庸也是一脸沉痛地道:“君上,天灾无情,虽然睢阳、淮北两郡的旱灾的事情早有征兆,但是臣没有做好相应的应对措施,臣有罪!”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若说有罪,寡人也有罪,朝堂诸公亦有罪,我等都是肉食者,不能远谋,何以治理国家?但是天灾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我们只能想方设法地把损失降低,不能让更多的受灾的黔首就这样死去!”
“君上,为了挽救更多的黔首的生命,臣请你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现在仓禀里的米粟还有差不多一百万石,除去维持常备军的日常消耗,兵马所需的粮秣,应该能接济各地的灾民三个月,如此,可解燃眉之急!”黄庸说道。
宋君偃闻言,皱着眉头道:“只能维持三个月?黄庸,你想想看,能否向各地的粮商征集米粟,花费多少财帛寡人都不在乎,只要能得到所需的口粮就可以了。”
我的君上啊,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即便是富可敌国的粮商,这个时候也拿不出这么多的口粮啊。
黄庸苦笑着道:“在我宋国的粮商不少,但是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米粟供给灾民的。而且他们商贾的本性都是逐利的,碰上这种大灾荒的年月,恐怕各地的粮食会奇货可居,将粮食囤积起来等到必要的时候再哄抬价物,他们里面很多人是宁愿米粟烂在仓库里,也不愿意拿出来买给国家赈灾的。毕竟这样获利不是很高。”
子偃也想到了这一点,气得不行,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再怎么气急败坏,暴跳如雷都是没用的。
赈灾的事情太重要了,乃是国本,让这么多受灾的黔首忍饥挨饿,最后死去,先不说会让他宋君偃失了国中臣民的心,也会让宋国的国力受挫,在日后的争霸战争当中无以为继的!
睢阳郡、淮北郡的黎民百姓可都是老宋人,心向公室的。他们若是死光了,那么宋君偃仅凭剩下几个郡的人口,再加上其中大部分的老百姓还是民心未附呢,这样他拿什么去跟列国一决高下?
“哼!这些该死的商贾,一股子铜臭味,活该千刀万剐!”宋君偃冷哼了一声,随即他又不得不问道,“能收购多少口粮就收购多少口粮!寡人即刻草拟诏书,让我宋国境内都张贴告示,举国上下,不管谁的家中有余粮的,寡人统统收购了!而且出的钱币翻倍,有不满意的,可以跟当地的官吏商榷!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最大限度地征集足够的口粮给予灾民!”
“君上爱民之心,臣等不胜戚戚。”黄庸心里也很欣慰,旋即又想起了几个办法,不由得说道,“但这样一来,只能解决燃眉之急,灾民最根本的口粮问题还尚未得到解决。”
“相国有什么对策都说出来吧。”
黄庸躬身道:“臣以为可以跟赵国、楚国借粮。赵国与楚国都是我宋国的盟国,知道利害关系,只要君上修书一封,向赵楚借粮应该不难。”
宋君偃颔首道:“赵国那里寡人是可以借来粮食,但是楚国恐怕不行。寡人听闻楚国的上蔡、零陵、桂阳、上庸、宛城等地都遭受了百年难遇的水灾、旱涝之灾。以楚国雄厚的国力可以支撑过去,可是再借给我们宋国粮草只怕是不行。”
黄庸听到这话,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那么君上能否向鲁国、薛国、滕国和卫国借粮呢?”
宋君偃摇摇头道:“向他们借粮很容易,但是借不了多少。”
“可否向魏国、韩国借粮?”
“魏国恐怕不会借粮给我们宋国,至于韩国,没什么交情,但可以一试!”
这样就很麻烦了,黄庸又道:“君上,你看能不能让人扮作粮商,带上重金前往各国收购粮食?”
“粮食本来就是稀罕的东西。在这种灾祸不断的年月里,寡人唯恐各国的粮商都开始囤积米粟,以为居奇,而且与我们宋国关系不好的魏国、齐国可能会直接下达命令,防止粮食被我们宋国的商贾收购。”
“这……”黄庸也感到事情很棘手。
宋君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今年不是一个好年景,天下列国的粮食都欠收,就算赵国能借粮,也借不了多少。若是天降甘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