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风催逼!
小树林内急急而奔。秦晓川以杖为剑,仗剑直行。好像时光突然倒流,又回到那段一铃一剑走天涯的岁月。他并不是身披白袍修行慈悲路的和尚,而是昔日杀伐不留情面一剑带走百人性命的剑者!
一步向前。
秦晓川每踏一步,都会掀起清圣之佛气护体,将迎面的刀剑纷纷带偏了方向。木杖如剑,无形中带上风之神韵。风,无形无质,至柔至阴,无孔不入无物可挡!剑风过处,一如情人抚摸脸颊之手指,却赫然是以发代首,一瞬黑发齐落,所有人统统被削成光头!
“追!”一群光头面面相觑,为首之人倒抽一口冷气,仍然坚持下令追杀秦晓川。这真的是日了狗了。光天化日之下,招谁惹谁了,不就是挂了以前的名字参加一次论剑海品剑大会么?!等一群光头乱糟糟顺着风的方向狂奔而去,小树林树梢之上,先是伸出一只死死捂住铃铛的手掌。
秦晓川用木杖轻轻拨开枝叶,一脸蛋疼地探头向下看。
佛门戒律摆在这里,杀生犯戒,还好这么多年过去武功有所进展,对付一群小年轻完全不成问题。
还是没搞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状态。突然冒出来追杀秦晓川的一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不像是当年和他结仇的那群老家伙。而且“渡白川”这个名字其实也没在中原武林做出什么大事件,也不可能会被人记住这么久。
早知如此,他就换个名号去参加论剑海品剑会。不就是马甲么,学凛若梅化妆术换张脸,分分钟搞定啊!
“谁?!”
背后一凉,像是被猛兽盯住的错觉。秦晓川蓦然从树梢翻身而下,就觉一缕险之又险的剑风从耳边削过,轰隆身旁大树倒塌。来人是个高手,黑衣蒙面,不出声,长剑在手,剑招狠辣。
叮。
秦晓川半空以铜铃抵住咽喉剑尖。阳光从纷纷散落的枝叶中泄露,映出暗而无光的黑色仅有一面开锋的剑身。隐约之中,他头朝下往上看,似乎从蒙面人的黑巾下看到一星半点的胡渣……是个老家伙。
轰,大树倒塌,惊鸟飞起!
秦晓川一脚蹬地,旋身画圆,木杖如风,无形剑气化为禁制,阻止黑衣人再度近身。但下一瞬,黑色长剑却绕过剑气,从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如毒蛇般刺向他的颈脖,差点一击即中,杀意森寒,这还是个高手。
单面开锋,蒙面人手中长剑,赫然是一柄单锋剑!
武林中剑法独成一个流派的单锋剑,非常稀少,活了这么长时间秦晓川竟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剑法。黑剑仅有一面开锋,相应的剑招将杀意完全聚集一点,破风而至,险些突破护体佛门罡气。木杖一扬,金色莲华隐藏在漫天绿叶之中,秦晓川立刻引动四周灵气变化,一阵旋风由地面向上飙起,将刚刚倒落的大树猛地向上抽击!
这时四周重力赫然一沉,由下而上化为旋风的枝叶,同时干扰了两人的出剑轨迹。为避开沉重的树干,黑衣蒙面人转变了出剑的方向,似是有些不太适应,声音苍老,闷哼一声,气劲一卸由上往下坠落。
蹬地旋身而起的秦晓川终于占据高处,易守为攻,漫天枝叶随他心意骤然聚拢,枯枝绽放新芽,绿叶合为囚笼,在黑衣蒙面人双脚落地的刹那,已如鸟巢般覆盖。妖剑蠢蠢欲动,在袖中吐出一点荧绿。如果他想要杀人,这一刻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这时,距离黑衣蒙面人突然由上往下袭击,也不过才过去了三个弹指。
单锋剑、蒙面人,在秦晓川心里交织成一个迷。他认识的与单锋剑有关的人,只有两个,还都是铸剑师。一个是巧天工雨霖铃,没有见过她的剑,只从上辈子记忆中得知一些单锋隐秘。另外一个是近年来在雨霖铃的影响下,渐渐改变铸剑风格开始朝单锋发展的令狐神逸。这两个人和秦晓川关系不远不近,按道理是绝不会派出杀手的。
脑海里疑问一闪,但目前却不是一个好追究的时机。
秦晓川手中妖绿现踪,蓦然剑风向后,刺瞎了一双偷窥的眼睛。树影后方惨叫声中,被绿叶囚笼所困住的地方,黑色单锋剑刹那化为锋利剑芒,宛如刺出万点星光,割裂绿色囚笼的同时,利风毫不留情划过偷窥者的咽喉。
但是当大树断为三截再度轰隆隆落地,黑衣蒙面人脱困而出,已失去对手的身影。
就在刺瞎偷窥者双眼之后,秦晓川毫不迟疑化光离去,目标公开亭。他觉得自己的消息似乎来得有点迟。在这一刻,他是无比怀念当年有事没事就跟他通风报信的那位玩鹰老人。在中原,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逃过那位反目成敌昔日老朋友的耳目。
一路避开数处追杀者的围剿。
这情况稍微有点严重。秦晓川感觉自己变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等他在公开亭附近联系上一位很久不联系的黑道朋友了解现实之后,赫然发现“渡白川”三个字早已被挂在了名门正道的通缉榜上。谁干的这是!
“十几年前,各大派门秘笈相继失窃,为此事死了不少人。所有事发地点,都有留下你的独门信物铃铛。”一位混黑道朋友语气羡慕地感慨:“前些年传闻你被地狱岛行差带走,现在居然又回来。你要出名咯!”
秦晓川在北域做了一万件善事,差不多就用了二十年。不知不觉,已是百年时间过去,地狱岛赫然又在武林扫荡了一圈。但这段时间基本上秦晓川是在北域、东武林、南武林到处跑,对于中原压根只是纯路过。他咝咝吸气,觉得有点牙疼。
“前些年凤无首还在黑道里发话要罩你,好像依旧没有死了要招揽你的心思。”
“那近些年呢?”
“近些年武林出现了一批收尸人,四处收敛残尸发财。当时,我还以为是你的手下,公开亭一带还特意关照了下。”老朋友磕磕烟灰,满脸褶子:“当年一起混江湖的老朋友,死的死,抓的抓,如今只剩你我。”什么魔火教啊,霹雳门啊,太危险又混乱,见天儿的打架相杀,尸体肥了一批新入武林的少年人。
“……”收尸是因为家里开着棺材店的好么。秦晓川继续牙疼:“以后你遇见一个跟我同姓的收尸人,记得格外关照下。”老本家秦假仙现在出生了没有?从来没算过时间,苦境也没有年号可以参照,现在历史已经进化到什么时候,距离素还真这位中原支柱出场还有多久?
稀里糊涂念经诵佛的秦晓川压力有点大。
“我快要死了。”黑道老朋友安静地坐在公开亭附近小镇里,一处看似不起眼的赌坊门口:“你走时记得关门啊!”
十天后。
当秦晓川无意中再度路过这个地方,整个小镇已被彻底夷为平地,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地方一样。
有人在几十年前就在陷害他。将很多罪名全部推到“渡白川”身上,一定是曾经得罪过的人,并且势力有点可怕。幸运的是一趟北域之行,让数十年前秦晓川与佛门结了缘,从而不小心彻底扎根在北武林,再也不曾以“渡白川”的身份回归中原。那个人的阴谋一直不曾得逞,直到这一次他以昔日身份参与论剑海品剑会,于是“渡白川”归来的消息伴随与会者再度传遍中原,将埋藏了几十年的阴谋重新引发。
那个人……秦晓川好像内心有谱。
他坐在树林中,握紧木杖,另一手袖中妖剑无时无刻不再向外散发寒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幕正是小镇化为平地的场景。那处寸草不生的荒土上存在有火烧过的痕迹,赌坊的那个位置上,土壤中遗留下一根被烧得漆黑的袖箭。秦晓川在中原武林中最后剩下的这位老朋友,武器正是独门袖箭。
林中有风,夜风渐渐抚平了妖剑之不平。
秦晓川站起身,突然抬手,从风中夹住三根金色淬毒的细针!附近的树影无声扭曲,趁人不备化为妖娆人形,又是三枚金色细针啸然从风中袭来。但是和风而来的微弱香气赫然已经暴露了偷袭者的存在。秦晓川头一偏,身影一晃已经踏足黑衣女子身后,木杖一抬,缠住迎面而来的拂尘。他心情恰巧不好,下手就有点没分寸,足底劲风一扫,顷刻间让偷袭者失去平衡,再一膝盖压在小腹上,右手袖箭笔直向下,狠狠钉在女子的耳畔!
夺地一声,气势慑人。夜色中偷袭的黑衣女子半晌没有做声,反倒是秦晓川慢慢冷静,收敛杀意,一低头木杖横在身下女子胸前,阻止她进一步动作。那姑娘看起来约十七八岁,黑发披肩,一身黑衣,身材不错……就是脸,有点熟。
“你……你”大概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从来没受过这等惊吓。月光下,长得和谈无欲约五分相似的女子语气不稳,脸颊旁袖箭寒意仍在,险险就被毁容。她云鬓间红花被扯烂,眼里控制不住露出水光,但目光中仍然透着三分狠色,蠢蠢欲动的拂尘连同一只手被木杖压在胸前,另一手失去力气,不得不放弃指缝里仅剩的金芒。
秦晓川吸一口气。
玛德!他要去无欲天找人谈谈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