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对着老管家讨好而谄媚地笑着,老管家却突然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相同的结果,让他一眼就能够看得到年轻人几十年以后的未来,就好像自己一样。但是他又能够说什么呢?只能心善地,在自己的心里默默祝福他好了,能像自己运气这么好,有这个机会,摆脱这个泥潭。
这时候,马车已经在院落门口备好了,而王霜大将也已经整装待发,此刻看到门内的老管家,自然招呼了一声:“老管家,还请来吧?”
老管家会意,仰了仰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淡淡地朝年轻人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让人费解的微笑,就迈步走向了门外的马车,跟随王霜大将之后上了马车。
年轻人却被老管家这一眼看得心神发慌,不看这一眼还好,看了他反倒要患得患失了,这就是人性的弱点,老管家多少年的人生阅历,怎能不知道这一点,此刻上了车上,也是嘴角翘起了一抹淡笑,他也不至于刻意去报复这年轻人,这显得太没有风度,也不适合于自己在幕僚群体当中给大家伙留下来好的印象,处理好好的人际关系。
如今这也算是对于曾经年轻人羞辱的小小报复和反击了吧。
“什么事情,让我们的老管家笑得如此快活?”王霜看见了老管家嘴角的笑容,倒是有些好奇,侧了侧头,嘴角含笑问道。
老管家则是矜持地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过是要见那位英雄人物了,心中激动罢了。”
谁都知道他这句话是全头全尾的虚话,但此刻也没人有那个闲工夫去反驳,只是呵呵笑着,王霜凑时地凑了上来加上一句:“你这老滑头!”也是没了下文。
马车很快缓缓地开动了,朝着城门而去,很快,街道上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车盖凑成了一副奇妙绝伦的风景,各处的官员们都是寂寞难耐地难得从自己的府邸当中跑了出来,然后个个花枝招展着展示着属于自己的车辆,当然,按照长沙国法制,这每一部车都不能够比王霜的要大,王霜的车子也必须排在前头。
所以没有人胆敢违抗这种放在明面上的官场指令,他们只能乖乖跟随在王霜的后面,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大的车辆,其实相比起其他争奇斗艳的车子来说,这辆车的装饰倒还算是朴素的,朴素的大车,后头跟随成百上千的小车,浩浩荡荡地想着城门冲过去,每个人都不甘落于人后。
当然,这么多的小车当中,也会混杂着一些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比方说一些没有丝毫社会地位的商贾,或者一些给人家做些杂工,或者一些官员吩咐下来做差使的人,他们也有车子,并且也想讨个好彩头,去瞧瞧载誉归来的那位公孙大将军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是长了几个眼睛几个鼻子,所以他们也去了。
但这也给交通造成了一些困难,让车内掀开帘子看到车后那浩浩荡荡的跟随者们的王霜是皱眉不已,他嗫嚅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发表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老管家却当机立断一下子攥紧了王霜的手。
王霜回过神了,长长舒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嘴角却掀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只是微微叹了一声气,保叫此刻不注意此处的人听也听不到,然后也就随他去了。
很快,车队开到了城门处,很快一个传令兵模样的人瞅准了当头王霜及其幕僚所搭乘的大车,走了上来,马车夫看了看车内,车内的大人物给他比了个手势,跟他示意该如何做。
马车夫会意,也不含糊,直接将马车停好就跳了下去,努了努嘴,那传令兵也知道意思,赶忙附耳上去,将事情情况跟马车夫也不丝毫避讳地说了个明明白白,马车夫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叫其离去,然后就回身上了马车,毕恭毕敬地将情报向诸位大人物做了通报。
原来传令兵所传来的消息是如今张铭一行人的确切方位,这也是给他们作为参考的必要条件之一,毕竟他们总要做好应该做的迎接的阵仗的,不能对方朝南走,自己朝北走,两方人马都是浩浩荡荡,在路途上相遇了,知道的人说是来迎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来打仗。
迎接,正应该设好香案,毕恭毕敬,让青烟带走所有人心中的那一抹思绪和感情,然后收敛心神,等待贵客的到来,并且能够让对方来感受到自己等人的肃穆,以及真诚。
他们知道张铭的位置,自然可以相应地安排好能够迎接的地点。
正常而言,迎接的距离是越远越好,只不过他们这一次准备得仓促,张铭来的也急,并没有太过于顾忌官场陈年旧历,越靠近目的地,就越应该要放慢速度,这样才能够让目的地的官员做好迎接自己的准备。张铭没有,打从第一日上来就是快马加鞭,恨不得早一日就能够到达华沟县城。
这其中的原因,一部分当然是急于赶紧回到华沟县,好让自己想要挑选的那些自己兄长那边留下来的人才,不至于被各方官吏抢走去当掾属了,或者彻底隐藏下来,让自己想要找到痕迹也找不到。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现在的风头已经盛到,整个官场上上下下都不得不卖他几分面子,甚至主动出手为他考虑了。
还有一个让他快马加鞭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确不知道官场惯例,每个官员上任之前都要给自己目的地的官员们一点准备的余地,让他们能够做好准备迎接自己的到来。
公孙成,是他这具身体的前身,也是传承给他记忆的主体,让他能够深谙这个世界的条条款款,各种明里暗里能说不能说出口的规则。
但是公孙成自小养尊处优,更是长期在国都江陵任职,从来没有出过国都,自然是无从得知这种陋习,也没有能够切身体会过,凭他的傲气,也不会去主动打听,凭他的声望和名声,更不会有什么人无聊到来跟他朱东透露这其中的奥妙,就算是后来出外任职的,唯一的一次还是担任蛇隘关守将,其结果不言自明,本身军中的将领,随大军出战,直接奔驰道目的地关卡就行,军中军人行事简便,没有地方上那么多繁文缛节,条条款款和人情往来,所以他不知道。
这可给了现在华沟上下大小官员们为难的时候了,他们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如果是在近郊就布好阵势的话,因为迎接距离不够远,难免就要让对方心存芥蒂,如果说还是要去远一些的话,又很难不会跟对方碰上,到时候如果遇到这种事情,那可就阵势尴尬了。
每个人都将自己宝贵的目光投给了王霜,如今场上能够拿主意的人也只有他了,王霜阴沉着脸,也没想到张铭会这么快,此刻他也只能肩负起他这个一军主帅,暂时节制张陵郡上下诸事主官的职责,拿定自己的主意。
他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对众人说:“就在近郊举行!不要再拖了!”
他心中也未尝没有几分怨气的,这张铭,未免太过于不顾规矩了,根本不管自己等人的难处么?为什么非要走这么快呢?
当然,他不可能承认的就是,他其实看到众人齐说张铭的好处,每个人都想着要去讨好张铭,他们眼里合该红火起来的公孙大将军,根本不把他这个一军主帅放在眼中,心中难免地就要生出一些醋意和难堪了,此刻一并发泄了出来,也算是好处。
大小官员大眼瞪小眼,不过这事本来也叫人为难,如今若是这位能够承担得起来,那就任由他去又能如何呢?这小大也算是一件好事呢?
再者说这难免也的确叫人家为难,轻重相取,其实他们也只好选择更加造成的损害可能更小的那个选择了,就算是在近郊,到时候未尝不可已解释,如果是当涂碰上了,那可就真是自己这边的不是了,传出去大家都会笑话华沟县上下的大小官吏不识礼数的。
大小官员没有了意见,自然是唯王霜大将的马首是瞻,众人于是收拾行装,继续进发,王霜看到自己的命令终于还算是管点用,也是松了口气,然后让马车夫快马加鞭,终于一路来到了近郊地形平坦开阔,而张铭那边的必经之地上,这也算是能够选择的最好位置。
很快,他们停了下来,自然不能再含糊,算算时间,张铭也快要到了,于是飞速让他们选择好的民夫佣人上来布置,很快就将迎接官员的正常案例给布置好了,就等待张铭前来。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传令兵快马加鞭赶到,就直接扑倒在了王霜的脚前,急声道:“公孙将军已经快要到了。”
总算是还算有布置好,不算让自己彻底失了脸面,王霜还叹了口气,然后才淡淡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谁知这句话却仿佛掀起了轩然大波,在一众官员或者随行而来的中下层人能够负担得起小车的那些人当中掀起了波澜,他们开始很快就议论纷纷,似乎是在讨论公孙将军能够建立这等不世之功,究竟是长了几只眼睛,几个鼻子一样。
他们为什么到这里来,还不就是为了公孙成的吗?所以尽管心里仍然算不上舒服,王霜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绝对没有当场发作,摇了摇头,闭目假寐,就等着张铭前来了。
不多时,远方就发现了一阵尘土飞扬,众人齐齐精神一振,包括王霜,大家都知道这是张铭来了,除非敌人,否则没有任何一支马匹的力量能够在接近的地方掀起如此大的尘埃。
果不其然,伴随着传令兵大声嘶叫着的“公孙将军到!”,马蹄声阵阵如雷声一般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同时大家也看到了一幅场景,一众骑兵,齐齐向前,奋勇,当先的则是一个精神奕奕的男子,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快,大家就能够将印象当中各种各样的形容词套到了他的头上,什么玉树临风,帅气俊朗,等等等等。
张铭看到眼前横亘着的一帮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他终于感受到了,直观感受到了自己的影响力波及到内陆的情况究竟是如何的,之前他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自信自己的功绩绝对不可能被埋没下来,但是终究没有亲眼目睹,心中还残留着少许的不确定,此刻自然是安心不已。
张铭将马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骑手们也纷纷跟着他的动作同步而行,整齐划一地如同一个人似的,让众位官吏齐齐大惊失色,仿佛没有看到这样的铁血熊军,特别是那些将领出身的,表情更是夸张,这绝对是夸张了,他们绝对不可能没见过精锐的,这支亲兵营虽然也算是让张铭花费了一些心血,但是绝对算不上最拔尖的那一种,不敢说超过,至少和这支亲兵营平齐实力的还有不少家。
张铭本来以为自己还带着那么多仪仗和累赘已经算是慢的了,他也想过对方会不会出城相迎,但是他没想到过这个速度在现在那些管吏眼中还是属于那种快得离谱的,本来他在远郊没有看到迎接的人群,心中还不免有些埋怨,是他身边的幕僚上来轻轻告诉他这个情况,他才能够释然。
其实如果按照那位幕僚一般想法当中的张铭和对方的行进速度想比的话,能够在近郊就迎接自己,也算是对方反应比较迅速到了,看得出来他们的诚意,所以张铭也不打算多加指责,免得显得自己仿佛不通情理一般。
“公孙将军!”王霜此时不失时机地大喊,张铭牵着马匹朝此处走过来,本来并不知道哪个才是王霜,也不知道该跟谁打招呼,王霜这一先招呼,他倒是先明白了,心中对王霜不禁有几分好感,知进退,总之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