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0号早上八点四十。东京艺术大学音乐学部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穿着西服衬衫,一人提着一个黑色琴盒面无表情的伫立着,引得进出的学生们频频瞩目。似乎是有人认出他们了,窃窃私语着。
“风间,田村老师说的真的是八点十五吗?”白间葵忍不住稍微偏过头小声说道。
现在的场景很像在蜡像馆,他们两个变成了面无表情僵硬的蜡像供人参观。
风间树掏出手机又仔细的看了眼昨晚收到的短信,上面明明确确写着:明天早上八点十五到学校门口,我会开车来接你们。
他有些生不起气来,只是点点头道:
“是的,没错。”
把手机放回去,他换了只手提吉他,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右手待会还能否灵活的拨弦。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逐渐温暖起来,穿一件单衣在适合不过,穿两件就会让人感到闷热。他和白间葵的额头上已经泌出了汗珠。
在田村老师的要求下,作为主要表演者和发言者,他和白间葵需要穿上西装,却又不让太正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手中的吉他。
半晌,右侧驶来一辆黑色的suv,在马路对面停下,驾驶位上的人正是田村老师,他下了车看见了他们俩的表情,放弃了打招呼的想法,只是讪讪的招了招手。
他们俩沉默走去,跟田村老师打完招呼,打开车发现是一辆七座车,田村老师这时说:“我特地找朋友借来的,吉他还是不要放后备箱好些。待会还得等个几分钟,接一个美术学部的人,他作为记录员。”
无奈点头,坐了进去,两人把吉他摆放到最后一排的座位,然后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
又等了几分钟,远处走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田村老师靠在车旁,看了他之后招招手,然后就进了车,随后男人小跑而来,做到了副驾驶位置上,把手中的相机摆到一旁,主动朝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三浦和彦。雕塑科,大三,学校新闻部的,应该算你们的学长了。”
两人都还维持着礼貌:“初次见面,风间树。”
“初次见面,白间葵。”
“音乐学部大名鼎鼎的组合嘛,认识。”
“也没有那么厉害,多亏了田村老师。”
三浦和彦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恭维,风间树表面上和他有来有回相谈甚欢,但实际上恨不得让他闭嘴。
而白间葵一开始就没打算理他,在察觉到这个人的碎嘴之后,她就开始假寐了,留风间树一个人疲惫的应付着。田村老师仿佛老僧入定,专心致志的驾驶。
此时车子才开过上野站。
风间树计算了下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所幸三浦和彦突然转移了目标,开始问田村老师一些问题,充满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求知精神。他赶紧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身子斜到一旁。
他们扯了好一会儿,风间树在平稳的车速中昏昏欲睡,然后他就被田村老师拍醒了,三浦和彦已经下了车。他清醒了下,和白间葵同步下车,打开后座的门拿出吉他。转过身时,发现那个音乐学校的门口站着几个人。
田村老师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先跟着他们去,我把车停好。”
他点点头,和白间葵一起走过去,与此同时,对面也走来一个人,满面笑容的先跟三浦和彦握手,然后走来,笑着伸出手说:“两位想必就是校长说的东艺大的交流代表了吧,我是香川达也。”
一个带队老师,两个交流代表,一个记录员。基本形成了最低规格的交流团,没什么毛病。
他们依次与他握手,风间树此时注意到,零零碎碎的几个人站的很整齐。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和身边朋友小声说着,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花了有一会儿才确认,然后远远的朝点头示意。她发觉自己被发现了,于是就瑟缩回朋友背后,随即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只是脸上微红。
跟着香川达也一路来到礼堂的休息室里,他在校园的墙上也看到了一些张贴着的海报,尽其所能的夸大着这次活动,他注意到那个女孩子好像很想转头看他的样子。
这个女孩子和其他几个人是学校找出来的接待团。他了解到这个之后不禁感到有些滑稽,这一切都像是随随便便闹着玩的。
此时是八点五十五,距离开场还剩十分钟。
休息室里,田村老师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摆好姿势开始调音,白间葵原本张扬的黄发也因此被染回了黑色,扎成马尾,风间树和她面容冷静沉着,穿着整齐的西服和衬衫,突显了严肃与清冷的气场。
他有些感慨:“带你们出来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弹完就好了吗?”白间葵问道。
田村摇头,说:“不是,双方都要进行表演和发言,然后你们要去一个班级里进行活动,活动完了,我和风间要留下来和校长交流,才算完毕。”
风间树调着音的手停下了,道:
“两校联谊?”
“你真要这么理解,去班级活动确实算是联谊,主要是得让双方的记录员都进行拍照和文字记录。”
田村提醒说:“还有几分钟就上台了,练完赶紧再熟悉一下稿子。”
“嗯。”
风间树点点头,继续试着音。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田村老师对这件事情如此的上心,似乎想做到一丝不苟的地步,他怀疑如果这是一次平等的正式的交流,那么他一定会表现出数倍于现在的兴奋和认真。
由白间葵先弹起,过了几秒,风间树吉他的声音柔和地切入。
如水流版悦耳的旋律在休息室内响起。
随着旋律的深入,风间树此刻开始沉入自己的幻想。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旭川冷清的雪,母亲躺在病床上,外公的打骂,舞台与喝彩,桥本奈奈未的眼神,还有之前偷看他的女孩子。没有歌词的轻柔的旋律就像是一张白纸飘在空中,让你抓取后描写自己的故事。
他的故事,此刻却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