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告别后,风间树又乘着电车,现在好像全身上下都被替换了一遍,与来时截然不同的心情。
大概是太阳又下了次山,他又独自看着充满孤寂感的日落似的。情况如同卷入名为纠缠不清的战争。
电车上竟有些摇摇晃晃的,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夜色和零星的灯光看上去如同白纸上溅射的墨水,窗里映着的自己反倒愈发清晰起来。始终一如既往的模样,也许好几年后才会有着想象不到的变化。
整个待在车上的时间里,出乎意料的什么脑部活动也没有,彻底的空空如也,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总觉得稍微牵动相关神经就会引发扩散的水波一般的头疼。
提示到站后,才有一种“噢,原来到站了”似的想法,此外就只是盯着对面的窗子而已,映着的是自己身后的城市,在黑黑的夜空上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幻景。
非要想点别的事情的话……
风间树下了车,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如同未解之谜似的困扰他的一个问题,
所以那个生物究竟是什么?
直到回到家,洗漱,拉开窗帘,躺在床上,在这一系列行为之间,这个问题还是如同便利贴一直死死的黏在大脑上。
窗帘大开,窗户却只开了个缝隙,似有无穷尽的风送至耳畔,鼻尖交杂着莫名气味,玻璃后的天空什么也没有,淡了一层的蓝紫色有种隔绝感,就像观赏水族馆里的海水。
风间树紧了紧被子,抵御着因为陷入身临其境的幻想后所拉扯到现实世界的掠遍全身的压抑感。
不拉窗帘是他睡前的习惯,有心事时便可以提供一个可以一直凝视下去的地方,有困意时在随意遮一下,不要让眼睛不适即可。
深色总能包裹很多事情,大约是情绪的催化剂,而久盯着灯光的附近的话,眼睛会发痛到难以沉静思考。虽然说想到最后一般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但是能如此安静的时间着实不多。
天空的黑色好像抱着目的似的悄无声息的渗进了房间里,角落的黑暗浓郁起来,他裹着被子站起来,关上灯,片刻后再打开才觉得恢复了原样。他环视一圈,又重重的躺在了床上。
那张画好像愈发显眼起来。
它引人注目的理由其实很奇怪,只是因为房间里就这一个明晃晃的展露着内容的东西而已。
书籍紧闭,整齐排列,甚至积了些灰。电脑也合上了,银灰色外壳在灯光下闪着隐晦的光亮。于是,正在输出内容的无非这一个,带有内容的只有这一个,其他东西都像藏着秘密似的,唯独它绽放着奇异的吸引力。
出人意料的是,风间树推测出了这多半是一个什么东西的拟人,只是不管怎么猜测,好像都距离答案愈来愈远,也是,在不知道正确答案的情况下,推测出了五六个白色圆球状的东西,看似谁都有可能。
谁知道它是不是排球呢?若真是的话未免有些令人说不出话。
风间树摸出了手机,解锁后莫名翻进了邮箱和短信里翻看起来。要论联系最稳定的,首当其冲是那两个让他陷入战争分身乏术的女孩子,其次是斋藤一也与老朋友,然后是家人和剧组认识的人。好像总共也就认识这些人。
……西野七濑。
他坐直了身子。
她的短信停留在十月,此后再没了动静,交情仅限于此。
还是翻到最底下才看见,风间树又重新看了看当时简短的来往短信,看完后闭上眼睛,他好似被拉回了两个多月前的某一天,夕阳强烈,树影在眼前依稀的闪动,大概那时候还没那么冷,当时觉得她很适合穿水手服。
奇怪的何止这些,脑中许多事情不断的徘徊着,甚至听见了车声。
他睁开眼睛,扫了眼那张纸,折痕不知在何时锐利起来,再也无法复原的那种折痕。
他心情莫名复杂起来,脑中进行着无从休止的运动。
手机仍然亮着,他试着打了几个字,又尽数删掉,又打了几个字,然后再次删掉,如此重复,片刻后发出烦恼的叹息。如同斟酌字句的考试。
考虑许久,慢慢的打出了不至于失礼的几个字,仔细的想了会儿之后,按下了发送。
随后关闭手机,屏幕暗下来,只过去几秒而已,他竟已经出现了后悔的情绪。
月亮从云间露头,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复。
……
……
大阪。
“知道啦知道啦。”
西野七濑鼓起嘴,听着母亲的唠叨,终于没能忍住回了一句,转身就想跑向房间。
“诶,你等等。”
母亲一下就叫住她。
西野七濑转身,眼巴巴的望着母亲,等待着她下一句指令般的话。母亲的话好像都是多半如此。
“待会再检查一下行李,衣物,日用品,绘画工具,这些东西千万不要忘了,还有……”
她看到西野七濑一副乖乖听着但是瞥开了眼神的模样那还能不知道她的想法,扭头看了眼丈夫,便摇头,闭口不言,西野七濑躬个身然后跑进房间。
房间里,拉杆箱上面放着一个中等大小的包。她直直走向床铺,脚步突然一顿,想起母亲的话后,步子朝边上走了两步,还是检查起了行李。
检查完确认无误后,她站起身叉着腰,盯着被塞的鼓鼓的包和严阵以待似的拉杆箱,突然间感受到难言的彷徨感,如同渗入的烟雾一样包裹住她。
这些行李的意思在明显不过她要出趟远门。明天一早在家中吃完早饭就要正式住在东京。至于新年什么的……就看能否回来了。
在一次突然的关于她未来去向的家庭会议上决定好的,在当时她并没提出什么异议,现在想来才觉得有些怅然。毕竟,离开家乡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西野七濑怔怔的站了会儿,随后躺倒在床上,颇为烦恼的在床上打着滚,喉间发出“呜”似的声音。
床头上的手机在此刻震动一下,她顿时停止动作,扭头看去,转了两圈后到床边拿起,翻开手机。
看到来信人的那一刻她觉得也许是看错了,闭上眼数秒,再睁开眼,风间树三个字清楚无比的显示在屏幕上。
沉默存在于她身边的每一寸空气,无声无息,她说不出什么话来,也很难应付这种情况。令人惊愕的,风间树时隔两个月的突然来信。
她深吸一口逐渐冷冽的空气,还是难以将心头的莫名鼓噪压制下去,心中似乎一阵烦人的乱响。
若是风间树的来意,目的明确的不能再明确,最好在短信里直接到明白所有事情最好。她只用想关于那件事的前前后后。
但他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虽是问好加上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实际上,一股若是没有完美回复就要面临死缠烂打的意思呼之欲出。
这可让人怎么办!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盯着半空中,握着手机,世间的所有苦恼的心情一概堆积到了她的身上。
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按道理说,他们的交集已经过去了,理应是两道线相交之后渐行渐远。
难不成……
她坐直,靠在床头,无端感觉自己正在发烫,脸霎时间红润起来,随后赶紧摇了摇头,驱赶着脑内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