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开始西下是一小时前的事情，现在只剩下藏在云后的如同吃剩的蛋黄似的那一点点，正透出微弱的光芒，房间内光线不足，紧闭的玻璃窗隔绝了一切声音，连雪的声音也隔绝了。是夕阳出现的那一刻突然随之落下的雪。

风间树投身于电脑的这一个多小时期间显得心不在焉，陡然间的空闲令人无所适从，社交平台上刷新出来的新闻像是工厂里定期分配投放出来似的，有着什么疑似人为操控的规律存在。沉默实体化如同粒子在房间内游移。

比如一周的前几天是生活中仿佛搞笑日剧一般的消息，过几天就投下炸弹沉重打击一次，让本来愉悦但是平稳下降的心情天秤狠狠的倒向另一边，于是才慢慢平衡起来指的是两端完全压到极致各一次。在如此依赖网络的年代，绝不让人舒舒服服的过完一周。

其中也夹杂着明星的出席活动的新闻和衣食无忧的人们令人羡艳的生活。

光鲜亮丽的出席活动，相机如枪口般对着他们的脸，拖动滚动条从头到尾的精修图，滑雪与潜水，全球各地精致的美食一类的照片。至少他关注的人中都是这样将这些消息带到他面前。

看久了，对自己的人生突然怀疑起来为什么我又累又无趣。

电脑屏幕的光亮有些刺眼，以至于对比起来四周黑暗的惊人，什么也看不清，包括那张画，带有与人欣赏的意味似的被贴在墙上的画，折痕隐隐约约，除了折痕还有变淡的彩铅痕迹。

他环顾四周，随后起身开灯，白炽灯光落下，房间顿时变得豁然开朗。

风间树合上电脑屏幕后便直接靠在了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片刻后坐起轻轻的揭下，指尖小心的捏着边沿放置腿上，低下头静静的注视。

还是那样，只是痕迹淡了些。

也是，铅笔而已，总是不知不觉因为各种原因就会淡化，光照，潮湿与风都是天然的橡皮，到没什么可奇怪的……不过，最让他耿耿于怀的其实是右上角的那个小东西。

在右上角的空白处，有着一个长了两条人腿，一双肿泡眼的球形。

……不对，已经不能称之为球形了，总之是这么一个生物。

而细看就更猎奇了，因为那腿和眼睛着实是和它的身体并不相配。约等于人头上长着芝麻粒似的眼睛和真的豆芽菜一样的腿脚。

看久了才突然觉得也并非不能接受，只是自己所能接受的下限多半被开拓的更低了，心中莫名有些怅然，对于这种生物，他始终有一种强烈的即视感。

它究竟是什么呢？

风间树又看了好久，才勉强移开眼神。感觉到房内有些闷，便拉开窗户，一小道缝隙里吹来的风足以令人获得几秒的精神抖擞，离开那附近后才觉得脑袋像是结冰似的凝滞起来。沉默中，耳边响起突兀的声音。

声音消散了，没有存在过一样消散了。是什么生物发出的声音，亦或不是生物，是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碰撞摩擦，都一概不得而知，只像是冷风吹拂耳畔，留下的却是温暖的气息。

似有蜜蜂停留，轻轻的嗡嗡响着，耳朵上的绒毛都颤抖不已。感到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定定看了眼那个生物后，转身走出门去。

这次的雪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大，下了会儿就有了歇息的意思，树根延到枝头的一道平缓的弧线上堆起了一层薄雪。像是白色颜料描着深褐色树木的边，粗糙的如同刚学油画不久的学生绘出的高光。

不知道是不是雪的缘故，原本有些污渍的公寓楼视觉上变得干净起来。楼下吹来的味道带有若有若无的苹果味，令人想起津轻海峡的风。

雪融后在路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映着红绿交融的朦胧的光，街上的车开的小心翼翼，风间树站在红绿灯前等待，身旁渐渐涌来人群。风间树紧了紧衣领，盯着对面高楼亮起的格子。

……

……

浴房内各处都是暖黄色的光，热气沸腾，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冰冷空气，几个女孩子正躺在岩盘上进行着岩盘浴。“你们都不热吗……”

此时气氛安静，星野南感觉自己快融化了，便稍微侧过身子问着其他人。

在一旁的高山一安慰道：

“忍忍吧，听说这个对身体好。”

“真的吗？”并非是她回答，而是在最边上躺着的生田绘梨花。

“嗯……好像会瘦。”白石麻衣渗出一层汗，懒散的应道。

“可我也不胖啊……”

星野南鼓了鼓嘴，随口深吸口气，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今天真的有优惠吗？”

突然，高山一的声音响起。

“嗯。”白石麻衣先是应了声，随后不确定的改口道：“misa说的。”

“是啊。”过了一会儿，卫藤美彩才出声，道：“只要是学生都有优惠，刚刚我也在前台确认过了。”

“那就好。”高山一连连应道，随后沉默了下，又像是随意的说起来：“说起来。今天就我们几个来了呢。”

“其他人因为要么有事要么是不想出门……比如娜娜敏感冒了，要不然是平时的状态的话，她来的话对她身体也会好一点。”

卫藤美彩说完，想了想又感叹着：

“不过娜娜敏真的会来吗……”

“感冒吗……怎么感冒的？”

白石麻衣截断她的话，甚至稍稍起了身，看向卫藤美彩。

“麦麦和我说的，那天圣诞节晚上她回来的比较晚，但是一脸特别开心的样子……结果第二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感冒了。”

“圣诞节晚上？”

白石麻衣近乎本能的反问起来，凝视着卫藤美彩。

她眨了眨眼，没想到白石麻衣的反应这么大，

“嗯……麦麦都怀疑她是不是和男朋友见面了。”

白石麻衣就此沉默下来。气氛也就此沉默起来。

其实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是白石麻衣先前的懒散完全被驱散一空，卫藤美彩无意中看她的时候，她似是皱着眉，盯着灯光下淡灰色的阴影。

“怎么了吗？”

她犹豫了下，稍稍探过身子，问道。

白石麻衣咬了咬嘴唇，然后摇摇头。卫藤美彩静静的看了会儿白石麻衣，狐疑的继续躺下，只是就此彻底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被工作人员通知起身后，换好衣服各自结账，踏出门时，东京的冷风让她们回归现实世界。

“你们饿吗。”

星野南和生田绘梨花回答的尤为大声：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