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将贾逵等人抛在身后,坐在马上他犹自想着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这一次他信马由缰,走在大路上,没有人打扰他继续发呆。他想来想去,以为过去的日子有许多遗憾,他却已不在那个时空,今转变身份,追求亦不同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此时他终于明白,计较过去生命里的种种不完美,是不成熟的表现,于现下无益,也很可笑。云帆大笑两声,从沉思中解放出来,他坐直身体,往前远眺,他没有走错路,这是往河口,是回家的路。
前面似乎有一辆马车,也有几个行路人,他忙策马赶了上去,追上他们之后,不做停留超越他们。在后方耽搁了一段时间,他练熟了腾跃之术,这是收获;从过往的心事中跳出来,高兴也跟着从心里迸出,明白到他正是年青时候,像老头子所说那样,有多多的事物未曾尝试,有多多的风景不曾看过,他是不应沉溺于过去的。要奋发呀,往前呀,要天南海北走一遭,听话的马,能吃苦的马,可驮着他游四方。
日子翻转到八月,云帆穿过章州城,回到自己郊外的家。这一日天上飘着些雨,云帆思家心切,没在城里的小王绸缎庄取一件蓑衣以遮挡小雨,他的穿城而过,在石板街道上走着,像是遇到某个熟人,却没有在意。终于到了他的家门,门户是开着的,他下了马,接着就有他家的仆人迎过来,云帆吩咐一声后就快步进屋,要先到大厅去。
“爹,娘,孩儿回来了。”一切如旧,一切是熟悉的,云帆走到前庭时便喊出声来。他推开大厅的门,见到自己父亲正和师叔刘方肇坐在一边喝着茶,三步做两步那样赶上前去,“爹,师叔,我回来啦。”
李瑱“哈哈”一笑,道:“云帆啊,你回来喽。一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一边的刘方肇亦跟着笑了笑,他向云帆点点头,从云帆的身上,刘方肇能看出点不一样的地方来,只是苦于不能说话,不能让云帆知晓而已。
云帆来不及擦去脸上的雨水,道:“爹,才一个月,孩儿没您说的那样又长高了吧?一个月来,孩儿很是想念您还有娘,还有师叔,和家里的一切。”回到家里,云帆放松了,这是一种温馨的温暖的感觉,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能感受得到。
李瑱笑道:“孩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眼看中秋就要到了,你娘心里记挂着,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回到家来,好一家团圆。这几天你娘念着你,说可能你快到家了,这不,今日就返回,小子,快去见一见你娘,再换一身衣服。”见到自己的儿子,出去一个月后变化不少,这也是李瑱从云帆的气质上看出来的。一个人只要真正的历经些人事,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会显得不一样,这明摆着的事实,李瑱心里高兴。让云帆跟着钟叔叔,看来是没有错的。
云帆这才告一声退,到了后院韩氏住处,他先是见了自己母亲一面。在韩氏的催促下冲了凉换好衣服,出来以后就被韩氏拉着手,好一阵的嘘寒问暖,让云帆很是受用。
“孩子,娘还以为你要晚一些才能回来呢?出去一个月,跟在钟叔叔身边,过得还好吧?”这种问话,重复个三五遍,在韩氏都是正常的,她心里牵挂出外的游子,每时每刻都挂在心上。天下的母亲大抵都差不多,知道自己的孩子外出,会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问一个明白,才会放心。要不怎么说母性的光辉比起父爱,来的浓烈,来的直接,更叫做孩子的人眷恋,它是宝贵的,难得的,也是伟大的。
“很好呀,娘,您没看到孩儿长高了,也长肉了吗?”云帆露出了尚算粗壮的手臂,炫耀着道。旁边是他的两个婢女小冬小池,和韩氏的婢子小荷,她们三人皆抿嘴轻笑,自己的少爷出去一个月,有没有其它变化她们不知道,而云帆的亲切近人却是没有改变的,这很让她们高兴:自家少爷仍是那个可爱的少爷。
“嗯,让娘好好看看。”韩氏握住云帆的手,仔细打量一番,方点头道:“是长了些肉,不过,孩子,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多吃点肉。”
“是,听娘的话,我要吃成大大的胖子。”云帆再次保证。一时屋子内笑声不断,是云帆的归来,让韩氏多了一份主心骨,一家团聚,没什么比这个更叫她感到美满幸福的。
回到家中,云帆过起了少爷的生活。他想像在山上那样做一两天的伙夫,是不可能的。他抵触着饭来张口的生活,可往往回到家中,所有的一切都被韩氏安排好,他只需要动动嘴巴便可。这就是有家,有家人的好处。当然了,如此的轻松过着日子,物质保障是重要的,要不然每天都要为温饱而奔走,是没有闲情,也没有享乐的基础的。
自从吞下金丹,且在老头子的帮助下将之融入自己的体内,老道士所赠予的黄精作用已没有开始那么大。他每日的两次用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流越发壮大,自我感觉算是跨过了老头子所说的那道门槛,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新的天地。他充满了信心,能快步赶上他的两位师兄。有外力的帮助,一个人想不快速的成长起来都难。这就是所谓穿越者的优势?云帆不以为然,他明白自己的努力是重要而必不可少的。读取别人风光的时候,不能只看到他的成功之处,而忽略了其人在背后付出的大量汗水。穿越者也是人,也是普通人,只不过是机遇常常找上了他,而这个人总能抓住它而已。
李石他们只要不出去执行任务,便爱呆在他们的院子里苦练功夫。这种精神让云帆很是敬佩。他回到家的第三天早上便告之自己的父母要到李石他们的住处去看一看,得到同意后快步出了大门,转到那边去。
一个月可以改变一些东西,却很难改变太多的东西。云帆的家是他熟悉的,李石等人的住处亦然,他来过几次,已不陌生。人是那些人,练习的也还是他们自己熟习的武艺。云帆推开门走了进去,刚好看到李石站在一边,正对着他的伙计们不时地加以指点。云帆的到来被李石发现了,他刚纠正完某人的一个错误动作,便走了过来。
“少爷,您回来啦。”李石显得很高兴,自家少爷出去一个多月,听老爷说,是跟在钟前辈身边,学习高深的技艺。他以为这样的学习,是需要较长时间的,譬如一个人开始习武,开始的阶段便是打基础,没有三五年时间别想取得初步的预期中的进步。他想不到自家少爷可以这么快就回来,看样子此行收获应该不少。他虽非高手,却能够从云帆走路这个细节上看出点什么来。
是高手都这么不值钱了?或者说云帆这个“大师”的伪装手段不够高明,连李石都能看出点什么来?诸君,可能一个人未必能在习武一道上走得很远,一辈子停留在老拳师这种“不入流”的阶段都是可能的。但是一个人的眼力可以随着他的阅历的增加,得到锻炼,从而提升。一个人的精气神的外在表现,只要足够的明朗,那么,像李石这样的有些眼力之人,就能看出点什么来。可能他们看不清楚实质的变化,说不出具体的不平凡之处,但已不能阻止他们做出这种判断。
云帆点点头,道:“是呀,李叔叔,有一段时间不见,您看上去是越来越年轻了。”恭维人家的话,云帆也学到了一点,有时候是真心,有时候是假意,这需要视情况的不同,从而采取相应的态度。对于自己身边的人,有时候讲一讲这样的话,会无形之中拉近双方的距离,这样一来,话闸子就打开,后面要谈些什么,都能顺势而来。
“呵呵,少爷真会说话。老了,老了,不比当年呐。”李石笑了,“少爷,过那边坐,顺便看一看这帮小子的训练。上一次少爷回去跟老爷提了要给他们多多改善伙食,这帮小子本来就吃得不错,这一下更好了。他们还说要好好感谢少爷您呢。”
云帆坐了下来,将热茶喝过一口后,道:“弟兄们每日的训练如此辛苦,多加点菜也是应该的。这个不必记在心上。”他看了看场中的人,几乎都是熟面孔了,虽然他还不大记得他们的名字。扫视一番后,云帆发现没见到王涛和陈福,便随口问道:“李叔叔,好像王涛和陈福两位大哥不在此处,他们出去了吗?”
李石仍在站着,他闻言答道:“是的,少爷。老爷有事情吩咐,就让他们去办喽。”
云帆点点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话题。他在宁城遇到张劲,且在他的口里知道大胡子或者说山羊胡那一伙人自从刀疤被抓之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最近却突然活跃,劫杀商客和捕快,很是闹出些动静来。他有些好奇,想向李石打听一番:“李叔叔,还记得上次我们从三潭回来的那个晚上吗?被抓走的那个刀疤脸现在怎么样了?”
时隔两个多月,李石想不到云帆还能记得这样的小人物。在李石眼里,此等鸡鸣狗盗之辈,是不足一提的。因为他跟着的主人,云帆的父亲李瑱老爷,是一代高人,相应的他的眼光也跟着提高。他听到自家少爷这句话,心里有些惊讶,以为云帆应该是对于所谓江湖中人的一种好奇之心,并不涉及其他。他以为身为仆人,就应该满足小主人的这份兴趣,于是将他知道的一些事情告之,道:“听说那晚逃脱掉的几个头目上个月干了一票买卖,还死了两个官差。这事闹得有点大,通缉令都贴到章州城了。那一个被我们送到官府的家伙,好像还没判刑吧,不知道官方是想以之为诱饵将他们一伙一网打尽,或者是事务繁忙,来不及定刑。这一层老奴就没去打听了。”
云帆轻点着头,李石说的跟他从宁城处知道的差不多,看来张劲没有欺骗自己。他不知道这事不小,不单止官方出了赏银要捉拿大胡子朱文等人,连他这一团伙曾得罪过的同行也要落井下石,趁机打打落水狗。在铜山山脚云帆的奋力投掷,那块石头曾砸到秃子手上,收取了那晚他们冒犯之罪的一点小小利息,惊吓之下,使其立刻挪窝。话又说回来,就算彼时云帆跟这两个人狭路相逢,认出了朱文及秃子,以他的“大师”心态,会轻轻的放过他们,是最可能的做法。
在李石的院子里呆了一阵,云帆再次到他们的兵器库走了一遭,亲自将里面的武器都耍玩了一番,才回到自己府上。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的人只活在小说里,而现实中总不可能,这是云帆一一把玩武器库里的刀剑等物之后,得出的看法。他仍不知道自己的长处,使用武器的长处在哪里,尽管似乎所有的武器在他面前都乖乖听话。他不懂其中要领,耍动武器时,什么都懂一些,不懂的地方更多,不知道在这么点武器里作何选择。云帆却没有郁闷,他以为自己若真的像老头子说的那样,已经高出了这个世界里的武林高手许多,那么不用武器,或者说一件小小的武器已不能将自己束缚住,就是一件好事。君不见所谓的高手最后无物不可以拿来做武器,而云帆直接就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腿或躲避,或攻击,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这值得高兴,是一件快事!